第三十四章 蛮荒，红发，土行孙

    长夜漫漫，无心睡眠的人有很多，大约都是无常之子的神性受到刺激，进而不完全地苏醒过来，引发幽冥神力暴走，引起了有心人的关注。

    在城隍、土地坐镇的九州中原繁华所在，无常之子再怎么任性，都受到既有神力秩序的制约，甚至是光明正大的压制，让祂们根本动弹不得。

    可是，在九州之外的蛮荒所在，无常之子陆续暴走，就不是懵懂的土著神，又或者是精灵、妖怪可以钳制。

    再加上蛮荒地带瘴气、疬疫积蓄颇多，生活分外艰难，很多未开化的野人，在生存与死亡的线上挣扎，尚未成年就亡故的半大小孩更多了，因此无数死者令阴气积蓄起来，显得格外地阴森恐怖。

    这就是孕育无常之子最好的温床，当来自幽冥的神力突然爆发，并迅速扩散开去后，山林、荒野的野兽残骸，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听从来自神子的呼唤，陆续来到无常之子的身边。

    村寨外面的坟茔，无论是妥善处理的头人、土司，又或者是生前建功卓著的英雄，掌握蛊术的巫师，都受到影响，推开棺盖坐起身。

    大概，也只有服侍土著神，甚至图腾的祭司，受到神灵的保护，尸体才免受无常之子的控制，得以享受死后的安眠。

    为数众多的无常之子中，最独特的是一位身高三尺的僬侥人，属于亲近大地之灵，分化出来的“土行孙”一族，天赋地行术，擅长穿墙而过，竟然也是冥神无常的血脉后裔，体内具有浓厚的神性，较其他兄弟多了一丝。

    由于土行孙的天赋，他时常往来南疆蛮荒各地，练成潜踪匿迹的本事，窥见了许多隐秘，竟然无师自通，学会了上乘的蛊术，以及粗浅的炼气术。

    正因为如此，当这位土行孙体内的无常神性苏醒，一夜之间顺利转成了半神，他的一身本事都有了突飞猛进的变化。

    再凶顽的蛊虫，看见他走近的时候，闻到半神的气息，尤其是无常之子的死亡、杀戮神性，顿时俯首帖耳，再也不敢动弹，随后更是主动卖身投靠，甘愿被这位土行孙驱使。

    至于他从过往采药的修士口中，听到只言片语，组合而成的炼气术，不知何故一夜大成，转变为一门嗜血的歪门邪道功法。

    实力急剧膨胀，却没有操控自如、从而轻松驾驭的本事和格局，这就导致土行孙心里，滋生出无穷无尽的欲望。

    土行孙并没有顺从着体内的无常神性，去操控僵尸、兽骨，乃至瘴气、疬疫中孕育的厉鬼毒魂，而是专心炼气，修行自悟的嗜血功法，兼且打造蛊器，培养更厉害的蛊虫。

    譬如，以野猪的头颅为蛊皿，精心炼制出细小如沙尘的蚊蝇蛊，专门克制块头大的蛊虫，还能从眼耳口鼻七窍钻进人体内，杀人于无影无形之间。还有培育多年的金蚕蛊，终于诞生出一头蛊王，长着两对近乎透明的晶翼，速度更是快如飞鸟。

    土行孙决定以金蚕蛊王为父本，大量培育新的金蚕蛊，毕竟能够破空飞行，实在是本质上的突破，让他的蛊术超越南疆百族蛮人之上，成为响当当的头号蛊师。

    中原九州的无常之子还受到压制，边远偏僻角落里，属于神子们的战斗开始了。

    最先吹响战斗号角，乃是一位天生红发的雕蹄人，额头两侧各生了一只牛角，硕大无比的鼻子，还有异常宽厚的嘴唇，与远古始祖相比，牛头人的特征越来越少，人味却越来越多。

    他自称大神蚩尤后人，给自己取了个外号“红发”，掩去真名不用。由于体内有一点先天火灵和血煞，转成半神无常之子后，同样勃发壮大起来，无师自通地学会，并掌握各种火焰法术，甚至抽取出体内的血煞之气，凝聚出一把用惯手的牛腿刀！

    这位红发半神，与其他兄弟不同，不唤起尸鬼、阴魂组成军团，崇尚独来独往的狠人，遵从体内神性的呼唤，掌握新的本领后，开始狩猎南疆百族蛮荒的无常之子。

    同样的落单的土行孙，正好撞在红发半神的手里，若不是火焰护体，完全克制住无孔不入的蚊蝇蛊，这位心高气傲，大神蚩尤的后人，多半会折在兄弟的手里。

    实情是，土行孙的手里，只有金蚕蛊王能无视火焰烧灼，却因为势单力薄，且畏惧红发半神血煞之力凝聚成形的弯刀，毕竟与无常神性相连，好歹也是一件神兵。

    双方缠斗数十个回合，依旧僵持不下，彼此都奈何不了对手，干脆罢手休战。

    这一局平手，红发半神与土行孙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了，没有深入地交流，谨慎戒惧着彼此的暗手，活像两只刺猬越冬拥抱取暖，总在不断地试探中逐渐接近，把距离拉近。

    可惜的是，两人都是心高气傲之辈，又明白自己的身份，终究会有决死一战，自然不会深谈下去。

    红发半神知道对方是自己的兄弟，又是个坐地虎的脾性，提神防备着蛊虫太久，精神再亢奋旺盛，也顶不住长时间不睡觉，就起身匆忙地走了。

    经历这一战，土行孙对细小如沙尘的蚊蝇蛊再无好感，专心致志地培育金蚕蛊去了。

    为了获得它们的食粮，他还特意改良了一种蛮荒特产的大桑树，专门布置法阵吸引天地灵气过来，长时间浸润后，终于孕育出天赋灵性的高级品种。

    无论金蚕蛊啃噬多少，一夜过后恢复如初，桑叶宽厚，肥嫩多汁，确保金蚕蛊能够吃地肥肥白白，产下更多的种籽。

    可是，土行孙转职农夫兼蛊师，关上门来，埋头钻研自己的蛊术，不想理会外面的纷纷扰扰，却经不住别的无常之子想拿他开刀。

    惊蛰过去的第五天，天空弥漫着浓浓的灰云，土行孙栖身所在的百蛮山分支，突然被万千僵尸、阴魂组成的军团围住。

    土行孙站在山顶，一眼望下去，山麓、山道尽是密密麻麻，宛如蝼蚁的走尸，野兽的森百骸骨夹杂其中，又有功行浓厚的阴魂，不惧云层缝隙漏下来的天光，在这支亡灵军团里肆意穿插游荡。

    凭着嗜血功法开了灵眼，土行孙却没有看到无常之子的光辉，只有浓如实质的积尸气，不断地侵蚀着这一带的山林。

    “金蚕蛊王仅有一条，金蚕蛊倒有万数之多，至于蛊王的种籽，还是幼虫，没有完全成熟，不堪一战。该死的，恶客上门，却不敢露出真面目，存身位置也不显化，胆小如鼠之辈。为今之计，我也只有用计了！”

    话音刚落，土行孙脚下一沉，发动了天赋，穿行在百蛮山的土石里，暗中操控着金蚕蛊离开巢穴。

    只见万点金星，有如火山喷发般的冲天而起，旋即势如瀑布，向山道上的僵尸席卷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