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追途
李氏祖宅。 祠堂。 “我出去一趟，大家以后有缘再见——李万机？” 李苦海捏着一张纸条的嶙峋手掌在微微颤抖，嘴唇哆嗦间，胸口像是压了一块巨石，整个人几乎都要瘫了下去。 “这是……天要亡我李氏……” 内心一片绝望。 为了对抗即将到来的家族大限，他们甚至不惜以举族之力养灾，可刚刚才升起的一丝希望火种，却随着对方的离开转瞬即灭。 果然，宿命终究不可违抗吗？ 饶是内心刚强如李苦海，此时也不禁悲从心来，有种奋力反抗命运，却被一双无形大手随意玩弄嘲笑的感觉。 对方说有缘再见，但那又将是在何年何月？ 只怕将会是遥遥无期…… 虽然满心哀恸，但李苦海身为族老，向来便是心性坚韧，前路即使再如何艰难，他还是要振作起来，带领着家族披荆斩棘继续走下去。 “雪姬那个孩子呢？” 这时稳住心神，李苦海向边上一个黑袍人问道。 “还是跟之前一样，独自待在院子里发呆，实在太安静了，如果不问她，她可能几天下来都不会说一句话。” 在黑袍人说完后。 李苦海叹了一口气：“可能是在她父母死后，又遇到了韫玑那孩子的事导致……” “不过，还是让人多看着她。” “如果她提出什么要求，尽量满足她再来向我汇报，另外……她说当时杀死韫玑的那个凶邪，说是它妈妈派来的……” 李苦海说到这里，问道：“这事调查的怎么样了？” “还没有眉目。” 黑袍人听明白她和它的区别。 但他虽然负责此事，如今却依旧没有进展：“世间可以操控凶邪的世家门阀，大概知道有几个，但若是他们要对付我们李家，恐怕用不着如此……” “当前多事之秋，不可不防啊。” 在李苦海内心深处，似是有着一种不祥预感，但他只能尽量早作防备，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当今的李氏抛开那个镇族之物，终究还是太过弱小了。 …… 祖宅另一边。 “雪姬。” 一袭黑袍穿在瘦削身上显得空空荡荡，气质透着阴郁的李玄机，在经过外边守卫的确认后，提着一个食盒走入这座有些幽静的院子。 院子中，一个小女孩正在发呆。 “玄机哥哥。” 在看到李玄机进来后，小女孩低着头乖巧的喊了一声。 “雪姬，看哥哥给你带了什么？” 看着有些沉默寡言的小女孩，可能是因为父母双亡的共同遭遇，让李玄机隐隐像是看到了当初年幼的自己。 他这时说着，苍白的脸上露出微笑。 从怀里掏出一个看起来颇为陈旧的拨浪鼓，放在小女孩面前微微一摇，顿时噗通、噗通的声音响起。 “雪姬。” 李玄机微笑道：“这个拨浪鼓，是哥哥母亲还在的时候给哥哥做的。” “后来母亲父亲他们都不在了，这个拨浪鼓就成了他们留给哥哥唯一的东西，代替他们陪着哥哥一起长大。” “后来每次不开心的时候……哥哥就会摇这个拨浪鼓。” 他这时像是陷入了某种回忆。 连眼睛都在闪着光，轻声说道：“在听到噗通、噗通地鼓声时，就好像听到母亲在我耳边说：你要坚强，遇到困难也不能忘记微笑呀……” 说到最后，他还刻意模仿出了那种女子的叮嘱语气词。 只是配合他苍白的脸色，和阴郁的气质，与这种故作轻松的腔调之间，却形成了一种让人感到有些不适应的反差。 “现在哥哥把它送给你。” 李玄机将手里的拨浪鼓递过去，说道：“哥哥已经长大了，现在可以让它陪在雪姬身边，陪雪姬一起长大。” “……” 小女孩接过来，试着摇了一下，顿时有些凌乱的噗通声响起。 “喜欢吗？” 李玄机的眼神中带着希冀。 “玄机哥哥。” 小女孩放下拨浪鼓，神情似有些犹豫，旋即又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脸认真的对李玄机说道：“你就快要死了。” “……” 李玄机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声音冷了下来：“你说什么？” “我说你就快要死了。” 小女孩低下头，摇着手中的拨浪鼓，在噗通、噗通地的杂乱声音里，轻声说道：“除了哥哥你，这里的人都快要死了……” “……为什么？” 李玄机皱起眉头。 直到这时，他才猛然惊觉，这个小女孩跟当初的自己可不一样，否则也不会被族老们圈禁在这里。 那么对方所说的东西，恐怕很有可能就是真的…… “我不知道。” 小女孩似乎有点烦躁，手里的拨浪鼓被她摇得更狠了，杂乱的噗通声让李玄机听得有些心烦意乱。 耳畔小女孩的声音隐隐透着一丝倔强：“反正我就知道你们快死了，之前父亲母亲他们是这样，后来韫玑姐姐也是这样……” “雪姬？” 李玄机试探性的喊了一声。 “走开，反正你们都不相信我！” 小女孩像是被什么惹怒了，一下子把拨浪鼓扔在地上，转身就跑回了房间里，旋即砰地一声房门合起。 “……” 李玄机脸色阴沉的看着紧闭的房门。 对方所说的事情，已经超出他的理解范畴，但看样子又不像作伪，当务之急，是禀告族老们定夺。 随后，在看到被扔在铺着石板的地上，已经摔坏了的拨浪鼓时。 李玄机有些心乱如麻的将其捡起来，试图拼回原样，但在最终无果后，他一脸失魂落魄的走出了这座院子。 他没注意到的是。 在他捡起摔坏的拨浪鼓，试图修复的时候，在那扇紧闭的房门缝隙中，一只眼睛正在偷瞧，里面似乎还带着一丝不忍。 …… …… 另一边，荒郊野外。 “妈的！” 李万机这时脸色阴沉的仿佛要滴水。 他这一路沿着车辙追逐，在荒原上还好，车辙清晰可见，但在经过一大片碎石地后，车辙便消失了。 他又不死心的沿着碎石地的边缘游弋，试图找到车辙。 但却徒劳无功。 这片碎石地比李万机想象中，不知道要大出多少，像是一座大石山塌在这里，反正他乱逛了大半个时辰，也没摸清楚到底有多大。 到了现在，他纯粹就是沿着先前车辙的大概方向在前进。 “希望不要在这里拐弯。” 李万机心情烦躁。 但他也知道，以暗兵卫一直以来的神秘程度，如果沿着车辙都能找到他们驻地的话，恐怕早就没他什么事了。 这时就有点懊悔先前没跑快点追上去，竟然信了顺藤摸瓜这种扑街套路。 嘶昂！ 正心烦间，远方隐隐传来一声闷雷般的怒吼。 “嗯？” 李万机一凝神：“这声音……好像是给对方拉车的那个牲口发出来的，这次不能再让他们跑了。” 他是吃过亏的人，这时身形一窜，瞬间就向声音传来的方向飞奔过去。 不多时。 随着距离不断拉近，那头异兽闷雷般的怒吼，近得仿佛像是在耳畔炸响，似乎是在跟什么东西争斗，隐隐还伴随着李万机极为熟悉的尸鬼厉啸。 “我先摸过去看看情况。” 这时到了近处，李万机反而不着急了。 轰隆！ 在翻过一处石坡后，眼前豁然开朗，一辆被异兽拖曳的钢铁战车，被笼罩在一大片黑色迷雾之中，正疯狂冲撞着什么，发出巨大的轰鸣。 但大漩涡般的黑雾里影影绰绰，根本看不清隐藏了什么东西。 “你在看什么？” 忽然间。 一道幽幽的声音，从李万机身后响起。 不知何时，那里站了一个披头散发，目光阴毒，浑身笼罩着一层青黑色扭曲光影仿佛厉鬼般的高瘦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