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上坟
黔省贫困山区的风俗与中华大地上其他地方有所不同，他们一年中有四个重要节日。 春节，元宵节，清明节，中元节。 或许有人会问，中秋节去哪儿了？说句实话，中秋节在黔省大部分地区还真不怎么过。 从以上过的节日中，能得到一个规律：所有过的节日，基本上都和亡者有关。 清明节的风俗是挂清，所谓的清就是用白纸剪的纸花。 而中元节就是7月半，也就是鬼节。 鬼节是一个仅次于春节的重大节日，因为在农村传说中这一天，家里去世的长辈们都会回家，然后作为晚辈自然要办一桌丰盛的菜来招待从鬼门关回来的先辈鬼魂了。 说这些的目的，是为了说明，黔省，特别是少数民族地区，对鬼神的尊敬，以至于大多数节日都与鬼有关。 姜来陪了外公一下午，然后在二舅家吃过晚饭后，趁着天还没黑，往外婆的坟走去。 外婆活着的时候，对他们也好，不过外婆对孙子辈都是一视同仁的，与外公形成了两个极端。 大舅家有钱，所以，大表哥，二表哥自己表姐他们都时常把零花钱省下一些来给姜来外婆。 而姜来外婆平时又不爱到处走动，自然没有花钱的地方，所以大部分钱都给了正月来拜年的姜来了，然后不用说，不是被他娘亲假借“钱太多，怕他丢了”，给收回了，就是被奶奶要去了。 这些事情，在姜来的记忆中非常深刻。如今外婆已去世两年了，姜来一行人走到她的坟山，才发现坟上的枯草都有两尺深了。 姜来见此，急忙小心翼翼的把坟上的枯草拔掉，大表哥和二表哥见此，也纷纷放下小慧和小玲，然后帮忙拔草。 很快，坟上的枯草拔干净，现出了组成坟墓的泥土和石块。 姜来点上一支蜡烛，又烧了一些纸钱，点燃三炷香后，把鞭炮铺开，然后由大表哥负责燃放鞭炮。 一阵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响起，打破了青山的宁静，也宣告上坟结束。 中华大地上，真正把古时候的风俗继承下来了的，反而是大字不识几个的农村人。 天空开始飘起蒙蒙细雨，那冰凉的雨滴轻轻的落在众人的头发和睫毛上，很快便起了一层白雾。 这让姜来想起两句古诗：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 只不过要稍作修改，把清明节改成春节。南方多雨，所以那些高山，一年中大部分时间都是被雾遮住了本来面目，犹如仙境一般。但南方人没有时间欣赏，因为看得实在太多了。 闲话少说，众人一路回到大舅家，此时大舅终于打完扑克放假了。 他总是笑容满面的样子，一生都好像没变过。 由于农活做得少，所以岁月并没有在他脸上刻下痕迹，所以看起来并不像是农村人。 “上坟完了？来坐下，跟舅舅说说，去年考了多少分。” “成绩不怎么理想。”姜来看了舅舅的神色，又道：“也就全班第一。” “呃。”大舅噎了一下，才仔细打量姜来道：“怎么感觉你好像变了许多？” “能不变嘛，毕竟我可不是四五岁的小孩子了。” “哈哈哈哈，是是是，转眼之间小明就快九岁喽，犹记得当年，我修新房时，你抢那建房的工人的肉吃，当时我……” “大舅，能不能不要再提这事儿，你都说好多遍了，不要闹得人尽皆知好不好。”姜来打断大舅的话，道。 姜来黑着脸，他这个大舅总是喜欢说他的糗事，当年他可是非常喜欢吃肉，肥瘦不忌，以至于那工人把肉夹到碗里了，他都要去夹过来吃。 “好好好，既然考了第一名，语文和数学各多少分啊？” “数学语文都一百分，怎么样？我厉害不？” “呃，语文一百分？是不是没有作文题啊？” “没有呢，我才二年级，哪里会有作文题嘛。” “那算了。” 大舅这个人，最喜欢考教晚辈的写作能力了，或许是因为以前他在体制内的缘故？ 反正，当年二舅家的大表哥上初中时，大舅就曾考过他。 当时的情况是这样的： 大舅对他说：“贵军你都上初中了，我考你一翻怎么样？” “大伯你说嘛，考啥？” “你写一篇作文，让我满意了，我给你十块钱。” 贵军哥听了，自然心动，十块钱够他用一个月了，所以他就去作文书上找了一篇，然后工工整整的腾抄在信签纸上，高高兴兴的递给姜来大舅。 然而，最可怕的是，贵军哥他抄的作文书正是大舅送给他的………… 结果不言而喻，他被姜来大舅一眼识破，然后抽了两耳刮子，灰溜溜的走了。 “怎么样？在家里过的好不好，你妈他们在外打工不容易啊。” “还算可以。” “嗯，你要好好读书，姜来别学你爸，一个老赌棍，还死要面子。” “…………”姜来无言以对，因为大舅也是一个老赌棍，只不过他有赌的本钱。 “小明你明天帮我种洋芋吧。”舅妈适时插嘴道。 “不嘞，舅妈，我没时间啊，我家里还有一头牛没人喂呢。” “嗯？”舅妈皱起了眉头，道：“你不是挨着你爷爷奶奶的吗？他们喂牛了？为啥要你喂？” 姜来知道，有些事情瞒不下去了，于是解释道：“我现在和他们分开了，我自己煮自己饭。” “怎么回事？”大舅也发现不对了，急忙问道。 “我妈叫我们把家里的米拿出来吃了，可是那是放了十多年的陈米，上面全是长了霉了的，就算煮熟了都是黄色的，一股霉味。所以，小慧她不吃，以至于太瘦了，然后我就去捡废铁，然后有了点钱后，给她买了米粑粑，又开始收旧书，……，情况就是这样了，我不可能把钱给奶奶的，给了她，她就会把钱给我二伯和小姑，根本不可能有我的份。” “唉，这偏心偏得和你外公差不多……”舅妈叹息了一声，忍不住道。不过被大舅瞪了一眼后，急忙不再多语。 “老人家都是这样的，你不要埋怨她，不过，分了也好，哪天我打电话告诉你妈一声。” “还是不用了，舅妈，我现在能养活我和小慧的，而且明面四五月那牛仔就可以卖了，至少也得三四千块钱吧，完全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