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活着
林书画来的很快。 王锦绣挂断电话不到五分钟，他的身影就已经出现在林轩辕所在的凉亭里面。 林轩辕大致估算了下距离，战神王府极大，从训练场到这里，大概不到三公里，如此短的时间，没有开车却跨过了这么长的路程还能面不改色，可见林书画这段时间进步确实很大，最起码在体力方面，比林轩辕离开的时候要强了太多。 林轩辕默默点了根烟，仔细打量着林书画的脸色，从气色上看，林书画状态还行，看不出有什么异常情况，可王锦绣总不会平白胡扯，只是训练就能将自己训练到实验室的营养槽里，这种疯狂，比他当年也差不了多少了，林轩辕当年确实比林书画还要疯一些，可他那会年纪还小，正是可塑性最强的时候，所以勉强也能挺过来，可林书画不同，他现在的根基已经打好，身体骨骼肌肉都差不多定型，还这么玩？那跟慢性自杀没有任何区别。 而且作为过来人，林轩辕相当清楚，身体在透支的开始往往是不会露出什么端倪的，可等当事人发现的时候，一切都悔之晚矣。 而这正是林轩辕最不希望看到的事情。 他希望林书画的实力提升的越快越好，但却绝对不是以透支身体甚至透支未来的生命为代价，如果是这样的话，他甚至宁愿希望林书画是个不懂武道的普通人。 没人可以形容林书画父子在林轩辕心里的地位，甚至连林轩辕自己都说不清楚，对于当年为了自己的母亲宁愿跟家族反目在东北自立门户的林从军，林轩辕打心底的尊重，这和对错无关，或许就像是林从政所说的，当年的九州城林家确实是出于无奈，牺牲掉自己的母亲保全整个家族是最正确的做法，甚至林轩辕都不能说那是错的，他也不会说对方错了，有些事情，对错其实根本就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能不能接受。 他不能接受这样的事情。 而林从军，当年显然也不能接受，所以才为了妹妹跟家族反目。 林轩辕同样不知道林从军当年这么做是对是错，可对他所做的一切，林轩辕打心眼里感激不尽。 二十多年前，林从军这么做的时候，可从来不知道自己还有个外甥，更不知道自己的外甥会在多年之后成为皇族的战神王，成为在整个黑暗世界都是举足轻重的巨头级人物。 这一切都是为了亲情和信念，无关利益，甚至无关生死。 所以当林轩辕来到九州城当初从皇族来到九州城，掌控着皇族巨头级权力的时候，他就已经打定主意，会竭尽全力的扶持东北林家，让他们取代九州城林家，取代西南林家，成为整个帝国，甚至是整个世界都屈指可数的豪门。 这是唯一一个跟他有着血缘关系又被他真正认可的亲舅舅，而林书画这个表弟，在他心里更是跟亲弟弟无异。 林轩辕很重视这份感情，对林书画的成长同样也无比重视，当听到王锦绣所说的，林书画身体很有可能出现承受力不足的危机后，他表面上虽然不动声色，可心里却比自己遇到这种危机的时候还画来到自己面前，他内心深处的火焰顿时窜了上来，眼神中也带了一丝怒意。 只不过林书画却完全没有发现林轩辕的不同寻常，一脸兴奋的他快步走到林轩辕面前，大笑道：“哥，你醒了？感觉怎么样？伤势恢复的如何了？这段时间把我和清雨姐忙坏了，你不知道，天天都有相见你的人，而且都是高官，加起来甚至能从这里排到王府门口了，每天接待他们也就算了，得罪人先不说，关键是你还一直不醒，大家做事都没什么动力，现在好了，嘿嘿，嘿嘿嘿...” 王锦绣看了一眼傻笑的林书画，撇了撇小嘴。 相见林轩辕的人能从这里排到王府门口？ 这说法也太夸张了点。 王锦绣虽然不太关心时政，可不代表她一点都不了解，生在皇族这种豪门，再怎么不问世事也不可能单纯的像是一张白纸，而且她和并肩王王复雨的关系相当好，见到了叔叔曾经的威风，自然明白现在的林轩辕根本不是什么人都有资格一见的，够资格来求见战神王的，以现在的政局来说，起码也得是副总督级别的核心高官，而且还是手握实权的那种，闲职副总督级根本就没勇气凑过来。 副总督级别以下的正厅局级，也有个别人有资格登门，可这些人要么是三大派系中最有竞争力的未来年轻领袖，要么就是一些职位比副总督级还要有含金量的位子。 这种人加起来，又能多到哪去？ 此处距离王府最近的一个正门也要好几公里，而帝国中心委员和中心候补委员加起来也就五百人左右，就算全来也不可能从这里排到门口。 林轩辕微微眯起眼睛，盯着林书画，没有开口。 林书画嘿嘿笑着还想再说，无意间看到林轩辕眼神中的那丝严厉，内心顿时一跳，笑容也有些僵硬起来。 对于林轩辕，林书画的感觉很复杂，有亲近，有崇拜，有尊重，也有惧怕。 林轩辕跟他同年，只是比他大几个月而已，可每次看到他，林书画都有种面对兄父的感觉，那种亲近而又敬畏的感觉很复杂，是他不曾在任何人身上体会到的情绪，如今跟林轩辕严厉的目光一对视，林书画内心的惊喜瞬间消失不见，心里只剩下忐忑。 “轮回的情况怎么样？” 林轩辕掏出一根烟递给林书画，语气平淡道，轩辕轮回是他去美国前新收下的徒弟，但给予他的教导却相当少，目前都是由林书画调教，虽然也在修习平衡法，可很多时候走的还是皇族的路子。 “还不错，相当不错。” 林书画小心看了一眼林轩辕的表情，笑道：“这孩子肯吃苦，而且天赋不差，很能坚持，哥，我敢肯定，这孩子以后一定会有出息的，二十年后，说不定又是一个震世级的至尊。” “二十年后？” 林轩辕笑了笑，淡淡道：“那也得活得下来才对，书画，全世界有数十亿人，其中武道天赋令人惊艳的天才绝对不在少数，可震世级至尊却只有数来数去这么几个人，你知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因为他们都不够努力！” 林书画下意识的回答道，这是正常人都有的想法，他自然也不例外。 而且类似的句式，他从小就在林从军那里听过无数次了，比如世界上聪明人很多，有成就的人很少之类的，这种句式，无论怎么变换，但最终的答案却是不会变的。 “你这么说也对，再怎么天才，不够努力，都是白扯，可武道不同，你的答案，在武道这里或许是对的，但却不是唯一的。” 林轩辕吸了口烟，继续道：“在武道领域，很多天才也许是不够努力，但同样的，也有更多的天才，是因为太过努力，最终折腾垮了自己，前者不努力，起码可以活着，后者却连活下去的机会都没有，他们太努力了，但这种努力却等同于自杀，天下无敌又怎么样？等他们明白过来的时候，连后悔的机会都没了。” “武道锻炼的是人体的肌肉和骨骼，过度的锻炼，那就是璀璨了，我们轩辕一脉，曾经就有震世级的巨头在冲击无敌领域的时候身体彻底崩溃，死不瞑目。” “同样，轩辕一脉也有绝世天才才即将成为震世级巨头的时候身体崩溃，终生瘫痪，这样的例子，不止轩辕一脉，任何武道势力都有，可谓比比皆是，武道路远，不努力不行，但太努力，同样也不行。” 林书画嘴唇动了动，似乎根本没有反应过来林轩辕这番话的用意，只是下意识的喃喃道：“轮回不会这样的，我会看着他，看好他。” “傻小子，我说的是你，听说我走的这几个月，你自己将自己折腾的近了好几次实验室？怎么？在营养槽里面呆着的滋味很舒服吗？锦绣告诉我，你现在的身体已经有了不稳定的征兆，虽然很细微，但有了就是有了，在这样下去，三年，五年之后，或许你的实力可以突飞猛进，冲击X级高手，顶级X级高手，甚至准至尊，但那个时候，你也离死不远了，你能想象有时候伸手拿个筷子都觉得剧痛难忍的感觉吗？真要到了那个时候，神仙都救不了你！” 林书画嘴角动了动，欲言又止。 “你想说什么？” 林轩辕扫了他一眼，直接问道。 “哥...你，你小时候，不也是在玩命训练吗？恐怕比我还疯的多吧？” 林书画犹豫了下，终于忍不住反驳了一句。 “我？” 林轩辕自嘲一笑，摇摇头道：“我们不一样的，那个时候，我只想报仇，根本没打算活得太久，你和我不一样。” 根本没打算活得太久... 简单一句话，包含了多少的决绝和怨气？ 林书画脸色变了变，小心翼翼道：“报什么仇？” 林轩辕深深看了他一眼，摇摇头，没有说话。 林书画也跟着沉默下来。 “总之，一切注意吧，我这次要休养一段时间，正好为你制定一下提升计划，以后你就按照我给你制定的计划训练。这事必须听我的，书画，你别逼我，别逼我亲手废了你。” 林轩辕沉默良久，才语气低沉道。 “废了我？！” 林书画霍然抬头。 “是。” 林轩辕平静道：“如果你的身体真的负担不了你的实力的时候，在一切都无法挽回之前，我会亲手废了你，就算做一个废人，起码你能活下来，我保你一辈子的荣华富贵还是没问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