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阎王帖
天空忽然下起大雨。 没有初春的细润了,大颗大颗的是夏日的泪水。 李清霖打着伞,站在逼仄的巷子里。 雨点打在伞上,叮叮当当的如珍珠落地,继而滚落到李清霖的脚边。 积水一路从地砖缝隙流开,而在几步之外,便是热闹的金街。 哪怕大雨倾盆,街上行人还是络绎不绝。 死者,李清霖认识。 是那位英气男子。 他倚着阶梯,半躺在地上。 那俊朗的脸十分苍白,被雨水打湿了头发,但这样反而让他增添了几分憔悴的病容美。 没有死去,仿佛只是睡着。 纤长的手指还提着皮箱,干净的小西装一如当日模样。 警卫们封锁了这里,但这里,连他们都只能远远观望。 李清霖缓缓检查着尸体,尤其在他颇具巍峨,肌肉有些发达的胸膛上停留片刻。 还是那如同教科书的手法,此人全身二百零六块骨骼都卸开了,血液瞬间凝固,与袁舟的死法一模一样。 而且,凶手犯罪的手法越发完美了,肢解的部分更加细致,进一步的分割。 似乎,想将受害者的每一颗细胞,都肢解出来。 陈眠刀站在一侧,道:“死者性别女,京都人氏,是出来和恋人度蜜月,她……” 这个英气男子,是女的! 一瞬间的冲击,居然掩过了案发现场的惨烈。 怪不得刚才见李清霖着重检查受害者胸膛时,陈眠刀的脸色有些奇怪。 李清霖看着自己才摸过尸体的右手,这应该不算是恋尸癖吧? 巷子外的警车上,车窗被摇了下来。 那位长发披肩,宛若行走诗行的女子正接受刘道还的询问。 女子目光哀愁,眼角泛红,整个人都害怕的缩成一团,让人十分怜惜。 见此,李清霖暗暗感叹这镜子,可磨得真光亮啊…… 刘道还打开车门,穿着一件雨衣,迅速跑来。 “据左晚晴所说,当时她去杂货店买头绳,等她回来的时候,就已经这样了。时间间隔大概只有八分钟。” 刘道还向李清霖点头示意:“因为这里是视觉死角,所以没有目击者,而且……” 刘道还神色有些凝重:“我不看好能在现场还能找到什么线索,法医来了也一样。” 有修为的犯罪,简直就是耍流氓。 若是普通人的犯罪,对于现场取证还有迹可循。 先测肝温判断死亡时间,在对现场毛发、指纹等取证,再喷涂发光氨寻找擦拭后的血迹。 根据一套合理的破案逻辑,总会有破案的线索。 但若是牵扯到了修者,这个过程就大不一样了。 有各种奇怪的武技法门可以在千里之外杀人,行凶之后抹灭一切痕迹。 苦行者和金字神捕们,都有针对修者犯罪的装备工具。 比如陈眠刀刚才用可以分辨出修者生命特征的银手指衍生物——像风像雨更想侬。 原理很简单,只要是修者,都会经过蝉觉境这个与外界自然沟通的境界。 那么无时无刻不在向环境释放自己的信息和激素,自然便可用一些手段,反向解析出该修者的生命特征。 然而令陈眠刀等人抓瞎的是,得到的结果居然是,凶手无处不在! 空气中、砖墙缝隙里、雨水中,都是凶手的气息! 他,隐藏在所有地方! 陈眠刀等人不是不知道,有些特别手段可以达到这种效果。 但无一例外,掌握这种手段的人都是整个修行界、整个民国权势滔天的人物。 境界决定了眼界,他们首先是不屑于此。 退一万步,即便要这么做,也有无数种躲开舆论视线的方法,根本不用如此大费周章。 碎尸案的进展,一时之间陷入僵局。 心情有些压抑,李清霖掏了掏腰包。 感谢武技,李清霖只需一个响指,便有不被雨水熄灭的小火苗搓出。 拿来点烟正好。 “给我点一下。” 事已至此,陈眠刀也不用担心破坏现场了。 很自然的将李清霖当作人肉打火机,刘道还倒是笑着挥了挥手:“戒了,老婆不喜欢。” 李清霖吞出一口味道熟悉的烟火,在心理作用下,压抑的心情得到了好转。 他看向小巷末尾,那被警卫们拦在外面的记者们。 记者们都如同闻到了腥味的猫,一副雀跃的模样想冲进来。 而在记者们身后,则是看热闹的人。 忽然,李清霖看到了一张有些熟悉的面孔。 李清霖弹了弹烟灰,不露声色的道:“我去办点事。” 陈眠刀两人点头,不疑有他。 “先生,先生!您能说说案情的进展吗?” “先生!我是申报的记者,我们想和你合作,得到第一手的讯息!” “请问这起案件会对我们天津卫的治安造成很大影响吗?死者是不是本地人?” 李清霖的走出,无疑吸引了这些记者的好奇心。 一个个奋力的挤了上来。 “哼!” 李清霖变得十分冷漠,身体周边的温度下降,带上了秋日的萧瑟。 愁云惨淡,阴风卷动着落叶。 “想知道?我可以亲自上门坐一坐。” 话语一出,记者们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 看着李清霖衣服上金字神捕的标志,记者们虽然不情愿,但还是让出了一条道路。 李清霖脸色不变,但目光却一直跟随着人群中那熟悉的人影。 人影察觉到了李清霖的目光,缓缓在人群中缀着步子。 压低了帽檐,打着一把雨伞,匆匆走开。 踏踏,踏踏…… 雨水在李清霖脚下溅起,他沉默着,远远跟在人影身后。 “嗯?” 忽然,当李清霖走到一座钟楼的甬道时,他忽然失去了人影的行踪。 “嘻嘻,你在找人家吗?” 一道银铃般的笑声,从李清霖身后传来。 李清霖回头,便见在甬道的那头,站着一位红衣女子。 长发如瀑,遮住了脸颊,眼睛很亮,月牙般的下巴。 一把花色边纹的雨伞拿在手里,雨水从伞尖上流下。 “你还没走?”李清霖问。 李清霖站子甬道这头,潮湿的风吹过他的衣襟。 “无夜人最近很忙呀,都不理理人家,人家一个小姑娘在这天津人生地不熟的,有时候还蛮害怕的……” 红衣女子嘟囔着嘴巴,似乎像个赌气的小女孩。 正在埋怨哥哥不给自己买糖果。 “有事说事。” 李清霖一脸无视,做势要走。 “别啊!” 红衣女子跺了跺脚,嘴巴鼓得像个小馒头:“咱们二十四桥明月夜的夜宴马上就要到了,我来给你发, 阎王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