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时间剪除
“莱尔莱尔，这里是杰西卡，收到请回答！” 同为第七小队的杰西卡正望着不断向自己这边逼近的史莱姆之王，皱着眉头确认着莱尔那边的情况。 她刚刚送走一对老夫老妻进入地下城避难，这时又要回来接送三名留守儿童。据其中年长的哥哥说，他们是克莱夫特一家的，爸爸出去工作了还没回来，妈妈现在正在打怪兽。 妈妈打怪兽？ 杰西卡没能理解，不过姑且是把两个哥哥一个妹妹都给从家里劝到街上来，避免了因房屋坍塌而毙命的危险。 “杰西卡阿姨……我们不去找爸爸吗？”年纪最小的妹妹，扑闪着她那双大眼睛奶声奶气地问道。 “阿……阿姨……”杰西卡听着心里特别不是滋味，“姐姐我才二十一岁。” “那也是阿姨呀！我妈妈说了，比她小的都要喊阿姨。” 杰西卡掩面长叹，不想再作解释：“阿姨就阿姨吧，阿姨现在要带你们去地下城避难，你们的爸爸妈妈一定已经在下面了，现在地面上一个人都没有了哦！他们在下面见不着你们会着急的。” “可是阿姨，那里也有很多人呀！”妹妹指着东边那迎着晚霞，遮天蔽日的巨大史莱姆说道。 “欸？”杰西卡回头一看，不禁惊恐地瞪大双眼。 此时的史莱姆已然不再是刚刚从平房上冒出头的大小，而是变成了直径足足有百米之多的庞然大物，其体型几乎可以覆盖一个街区。 “退……你们快退后！！”杰西卡一把拎起妹妹，转身呼唤两个哥哥，让他们赶紧向地下室跑去。 然而为时已晚，史莱姆似乎是在不断地遭受着攻击，因为它的体型仍在变大，周围的房屋早已被夷为平地，而它仅仅移动半个身位，便可以横跨整个街道。 体型扩张的速度早已超越了成年人奔跑的速度，更何况两个乳臭未干的小男孩？ 妹妹被杰西卡抱在怀里，扑闪着大眼睛，目睹了她的两个哥哥被史莱姆身体吞噬的全过程…… “哥哥！！”妹妹伸出短小的手，向着哥哥们消失的地方抓去，想要竭力抓住什么，可最终却什么也没抓住。 妹妹的哭泣声终于让杰西卡警醒。 她再度打开对讲机，将频率对准团长戈登，怎奈，由于史莱姆压断了太多的通讯路线，压垮了好几个基站，信号根本传输不出去。 眼看着史莱姆的身躯就要将她俩吞噬，就在这一刻，副团长赶到了！ “玄冰——” 素白之雪划着优美的轨迹斩向史莱姆，剑刃未及而寒气先行，一股彻骨的严寒瞬间侵袭了整条街，为周围的建筑物挂上一层晶莹剔透的白霜。 史莱姆虽有硕大的身躯，却除了变大吞噬敌人外并无别的攻击手段。任凭冰冷的寒霜将身体冻结，全然没有反击的余地。 一层层冰霜从史莱姆的底部不断上攀，仿佛一双双银色的魔爪，正贪婪地将史莱姆抓向冻彻灵髓的大红莲地狱。 “破！” 随着诺阿的一声厉喝，史莱姆冻结的下半身在一瞬间破碎，化为纷飞的冰凌，许多被困在史莱姆体内的人们终于得以喘息。 “诺阿大人！！快……快救救孩子们！他们在里面就要断气了！”被卷入底部的魔剑骑士莱尔从史莱姆体内那断裂的缺口处伸出头来，将情况的危急性告知诺阿。 诺阿听到后紧皱眉头，大脑瞬间思索着最佳的救援方案，连身后克莱夫特家的小女儿在呼喊着她，她都没能听见。 “诺阿阿姨，救救我哥哥！” 正当诺阿还在思索，被冻伤“截肢”的史莱姆忽然变了脸色，原本看上去慵懒怠惰的笑脸转变为愤怒、憎恶的扭曲面容。随着表情改变的，还有它那庞大的体型。 如果说之前的体型成长只是“吃胖”，那么这回的增长则是报复性的、爆发性的，是一蹴而就的膨胀！ 顷刻间，史莱姆的体型就比原先扩大了近百倍，近百倍是什么概念？ 之前的直径是一百米，现在就是一万米！ 十公里的宽度，整个东区过半建筑被夷为平地，原本还在呼喊的小女孩以及抱着她避难的杰西卡连反应都来不及，就被一口吞入体内。她们被浸泡在那果冻般滑腻柔软的体内，却也同时失去了呼吸的能力。 十公里的体长，带来的变化是那急剧增加的体重。 大地显然承受不住，瞬间就被压垮，史莱姆的下半身已然透过地面深入地底，将东区地下一层至七层避难的居民也全部网罗，一个不落！ 至于剩余的高度，别说巴别塔，就连苍穹之上的晚霞，也已然被它捅穿！ 至于对岸的饕餮，在这一秒膨胀的史莱姆之王面前，也不过是一只小毛虫。 这一刻，天色骤暗。 巨大，用巨大都已经无法形容的究极形态史莱姆，正朝着巴别塔的方向倾倒而去，眼看着就要压垮那人类文明的象征，摧毁魔剑骑士们代代守护、代代传承的根基。 轰！！！ 巴别塔被彻底压断，所有的魔剑似乎都在这一刻失去了光彩。 断气的孩子们再也救不回来…… 眼看着，人类的末路已至。 然而…… 被祖先们期待着的，备受期待而铸造的，被铸造而传承的，被传承而闪耀着的最后的魔剑——素白之雪在这穷途末路之时仍然发挥着它的余热！ 魔剑骑士团副团长·诺阿亮出素白之雪挺身而出！ 这一回，冰霜附体、银装素裹的她犹如一尊战场的女武神！ “第三梦境觉醒——” “时间剪除！” 随着这一句的展开，须臾间，天地失去光彩，万物趋于静止，时间停止流动，一切都归于原初的“无”。 正可谓刹那之间，即为永恒。 这是一个光量子都不再运动的世界，故而世间的一切色彩光暗，在诺阿看来都是一片黑白。 这是一个不存在任何运动着的传播媒介的世界，故而世间的一切声响律动，在诺阿听来都是默片播放。 这是一个失去了运动的“死界”，没有了绝对的运动，自然也就不存在“时间”的概念，故而世间的一切规则，在诺阿面前都是一层纸。 似乎，整个世界突然间扁平化了，犹如一张张电影的胶片，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都无一例外地摊平在诺阿眼前。 在这绝对静止的世界里，只有诺阿，只有她一人可以行动。 她高举素白之雪，在距离结尾的一秒前挥剑。 她的魔剑有如一把快剪，将不合时宜的现在剪除，留下的，回到过去“再播放”。 所有的不合时宜，所有犯过的错误，所有的来不及、赶不上，所有的…… 所有的一切全部洗牌，回到一秒前的那个现实。 在一秒前的现实里，诺阿却保持着一秒后第三梦境开启的状态。 这尊女武神浑身流光溢彩，闪烁着冰冷却耀眼的银光。 “端坐于霜雪千年的永恒之瞳呐……” 史莱姆周遭的空气瞬间凝固，形成一座巨大的冰牢。 这是趁它还未膨胀，所采取的“保存”措施。 “请您睁开那注视凡间的双眼吧！” 觉醒第三梦境下，诺阿召唤出的再也不是“独眼的希瓦”，此时雷云翻滚，穹顶之上，赫然显现出两只对称的冰霜巨眼。 被双眼注视的地区几乎是在一瞬间被冻结，空气也好、光也好都停住了脚步，似乎就差一点便会再度变成一切尽归于无的“胶卷世界”。 “吾即是——” 只见诺阿擎天一剑，雷云当即落下神雷，冰雷赋予剑刃之上，相互纠缠虬结，金光银光交相辉映，尽显煌煌神威。 “天帝希瓦！” 诺阿一剑西来，冰雷之剑瞬间刺入史莱姆体内，将它那果冻般的身躯内每一个分子原子、每一个原子核中的夸克都给冻结。 诺阿显然是将绝对零度落实至了纳米级，只有这般实验室级别的细微控制，才能避免冻伤被困在史莱姆体内的孩子们…… 冰冷的冥域喜迎新贵客，史莱姆在入微的绝对零度下化作晶莹的冰尘，随风消散。 而诺阿的冰霜铠甲也慢慢融为雪水，水珠滑过她的肌肤，却发现一道道岁月的痕迹竟烙印在了这年仅十七岁的少女身上。 她那亚麻色的长发忽然生出近半的青丝，眉眼间的笑意竟也横生出几道深刻的皱纹。 “对不起！孩子们……我来晚了！” 诺阿伸出那干枯的双手，将孩子们一个个拥入怀中。 死里逃生的孤儿们纷纷哭喊着，感恩着。 异口同声地称她为—— “妈妈！” ※※ “索菲娅，不……我还是称你为诺阿吧。” “怎么了？师傅？” “其实，你真的是一个天才……” “怎么了嘛，景陌师傅，你想说什么就直说嘛，不要绕来绕去的，徒儿听不懂的啦。” “诺阿……你正因为领悟到了魔剑的最终能力——能改变世界的规则，也就是俗称的‘第三梦境’，才能进入我为你留下的‘世界碎片’里。” “所以呢，师傅？” “能力越大，责任也越大。但……在我原本的世界里，拥有越强大的能力，所付出的代价，也就越大……” “我会肩负起拯救世界的责任的！你放心吧，师傅！” “不……孩子……” 烛光下，景陌微微摇着头，仿若在细微的低语着。 “我现在唯一的心愿，就是你……永远也用不到‘那个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