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国师之礼
王恭厂附近有多少人，谁也不知道。 哪怕是朝廷，也没办法具体统计。 因为官宦富贵之家的奴仆，可是不在统计之内的。 但如今这里要爆发瘟疫，不想死的人便全都冒出来了。 三教九流，应有尽有。 可那么多的人，就算是简单的撤离，也没有那么容易。 五月五日凌晨，朝会中君臣制定了策略开始实行。一天一夜过去了，王恭厂附近的百姓还没有全都撤离干净。 眼瞅着天亮了，太阳出来了，越来越接近半空了，大地的温度陡然上升了好大一截。 “该死的女真蛮子，竟然潜入京师来制造瘟疫，要是被咱家抓住，非得把他们凌迟了不可。” 李永贞躲在树荫下，看着浩浩汤汤的人流迤逦而行，怒火比这天气还热。 “公公安心，东厂和锦衣卫出动了那么多人马，那些女真蛮子人生地不熟的，能跑到哪里去？” 手下的马屁，李永贞并没有在乎。 王恭厂的大撤离，天启十分关心，那么魏忠贤就格外在意，所以便把李永贞这个亲信派来总管。 这么热的天，谁不想躲在阴凉的地方美滋滋地享受？ 所以李永贞便很不满，不耐烦地问道：“什么时候了？” 手下忙道：“回公公，巳时了。” 李永贞一甩袖子，哼道：“该死的，这都要中午了。走吧，回去吃饭去。” 魏忠贤虽然对他千叮咛、万嘱咐，让他把差事办好了。可就是搬家而已，能有什么差错？ 天大地大，都不如自己的肚子大。 于是我们的李永贞公公转身便走，丝毫没有犹豫。 反正王恭厂一带的百姓也迁移的差不多了，接下来，只有等彻底地搜检之后，才能让这些人回家。 至于在搜检的过程中，谁家丢了什么、少了什么，那也是没法子不是吗？ 咱家辛辛苦苦干活，也不奢求太多啊。 李永贞美滋滋地想着，脚步也不禁轻快了起来。 那种感觉，似乎要飞起来了一样。 不对，是真的要飞起来了。 因为脚底下总有一股力量，仿佛要把他顶上天空。 李永贞愕然，抬首四顾，就看到身边的手下们似乎被施展了定身法一般，目瞪口呆又惊恐万分地看着他的背后。 他隐隐感觉到不妙，旋即转身。 而就在他转身的刹那，天地间猛然一暗。 李永贞真真切切地看到，极远处的王恭厂那边陡然升起一股直冲天际的黑烟。 这黑烟粗广无比，足有数里的样子。蒸腾而上，似乎能把天空给捅出一个窟窿来。 这一幕，在这晴空万里的日子里，真真是无比的诡异。 没等他反应过来呢，从那黑烟蒸腾的地方，陡然传来了天崩地陷一般的巨响。 伴随着巨响，还有一股子无法匹敌的强大能量横扫而来。 这是一股毁天灭地的飓风，所到之处，无坚不摧。 饶是李永贞他们这里离得远了，还是被强大的飓风给卷的站立不稳，足足跌出了十多米才止住身形。 可哪怕摔的骨断筋折，也没有人去喊叫痛呼。所有人的目光，依旧盯着王恭厂的方向。 那不知道冲出多高的黑烟，终于开始弥漫开来。 明明看起来极度缓慢，可是却好像蘑菇一般，渐渐地把整片天空都占据了。 这逐渐成型的奇观，就好像森林里的蘑菇生长一样，看起来好像平平无奇。 但是在这奇观之下的大地上，那景象可就真的是末世降临了。 巨大的能量飓风向着四面八方席卷扩散，其中还夹杂着数之不尽的火星，凡是接触到的东西，立刻便化为熊熊烈火。 片刻之间，整片王恭厂区域都化身为了火海。没有着火的地方，却已经被摧毁成了粉末。 李永贞傻傻地看着眼前，原本鳞次栉比、雕梁画栋的好大一片繁华，竟然全都被夷为平地。 仿佛这里从来没有一座城，亘古便是如此。 无数正在迁移的百姓，也都傻傻地看着这一幕，即使被崩来的瓦砾砸的头破血流，也根本没有感觉。 相比起毁天灭地而言，个人的些许损伤，又算得了什么？ 是日，京城天色皎洁，忽有声如吼，从城东北方渐至城西南角，同时有一特大火球在空中滚动。 巨响声中，天空丝状、潮状的无色乱云横飞，有大而黑的蘑菇、灵芝状云像柱子那样直竖于城西南角。 刹那间天昏地暗，尘土、火光飞集，天崩地陷，万室平沉。 这么大的动静，已经不需要禀告什么了。整个京师乃至附近的人，全都知道了。 在紫禁城里的天启和阁臣们全都涌了出来，愣愣地看着那恐怖的蘑菇云，遍体生寒。 此时他们的想法只有一个。 那就是，假如没有风风火火地转移百姓，那如今…… 可是如今嘛，这惊天动地的大爆炸，虽然造成的损失十分惨重。但如今没有了成千上万的百姓伤亡，其他的还是可以接受的。 想通了这些，大明君臣均都不免长出了一口气。 此时的信王府内，情况又是不同。 信王站在高处，极目眺望着王恭厂那边的恐怖景象，不禁两股战战，后怕不已。 如果他没有选择相信孟南贞，没有派遣骆养性给孟南贞听用，那么此时…… 一想到自己差点成为千古罪人，信王就冷汗涔涔，如同雨淋。 虽然即使是那样，也没有人知道他的所作所为，但他还是觉得自己会罪无可恕。 因为损害的是大明江山，也是他自己的利益。他也不需要对谁负责，自己把自家的江山给败坏了。 幸好他冲动了一次，尽管孟南贞的说法神乎其神，他还是选择了相信。 现在这个结果，真的是好的不能再好了。 在信王的身后，孟南贞和王承恩也在。 只不过两人表现，可谓是天壤之别。 王承恩直直地看着王恭厂那边，嘴里念念有词。只是惊天动地的巨响爆炸中，他念叨着什么，没有人听得到。 只是看他苍白无血的脸色，剧烈颤抖的身躯，就知道他正处于极度的惊惧当中。 见识不足的古人，自然对军火库爆炸这种现象，没有充足的接受能力。 三人当中，唯独孟南贞最为平静。 已经知道的结果，自然不会引起波澜。 他只是静静地站着，等着信王回过神来。 这个等待并没有持续很久。 当得知王恭厂大爆炸的结果不算太坏之后，信王终于恢复了正常。 不过他再看向孟南贞的目光，就已经不是欣赏，而是狂热了。 “先生……先生真有通天彻地的神通？可是仙人下凡，来拯救我大明于水火的吗？” 信王实在想不到别的了。 不是神仙的话，焉能知道还没有发生的事情？ 以往他也见识过不少被吹嘘为神仙的人物，就算是龙虎山的张天师、武当山的真人、白马寺的大和尚也不在话下。 可即使是这些人，所展现出来的那些小把戏，也完全不能跟孟南贞这个神迹相提并论啊。 消弭了一场空前的危机，延续了大明的生命，这绝对是不可能完成的壮举。 可孟南贞却做到了，而且就在信王的眼前，真真切切地做到了。 越是看的清晰，越是知道全部过程，越是明白怎么回事，就越是知道孟南贞的厉害。 江山日渐颓势，这是信王化解不开的忧虑。 他苦思了不知道多少个日夜，请教了不知多少名士大儒，却依旧找不到解决的办法。 可见到了今日的这一切，他原本日渐灰暗的内心，竟然猛地焕发出了无比自信的光华。 就在王承恩的见证下，素来刚毅的信王，竟然向孟南贞弯腰行礼，郑重无比。 “孟先生，大明江山，拜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