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六百七十章 回归

    酒吧里，众人狂欢着，霓虹灯旋转着，脚步蹦踏，头发摇摆。

    每个人都在尽情发泄着自己对生活的不满，对废土的恐怖。

    他们既不愿意在九星区里安分守己地活几十年就死，想来废土寻找奇迹，又在这处奇迹之地，时时感到莫大的恐惧。

    人，就是这样纠结。

    恐怖片明明吓人，偏偏越吓人看的人越多。

    简称，又菜又爱玩。

    于是他们选择用酒精和舞蹈来麻痹自己的恐惧。

    突然间，酒吧里寂静下来。

    因为，门被打开了。

    与之进来的，还有无数的风和雨。

    狂风大作，暴雨交加。

    风雨之中，走进一个披着斗篷，戴着小丑面具的男人。

    “小丑？”

    机灵的酒保立刻钻进吧台之下。

    定律之一：在酒吧里，无论战斗多激烈，吧台之下，都是最安全的所在。

    众人面面相觑。

    “哦，抱歉，是我的到来打扰了大家的兴致吗？”小丑笑着道。

    他的声音非常稚嫩，还是童腔，没有变音，很明显就听出来，绝对不会超过9岁。

    然而他的身高，又分明有着一米九以上，是个毫无疑问的大个子。

    “没，没有，小先生。”距离他最近的一个酒鬼，颤抖地说着。

    他在对方身上，感到一股莫大的恐怖。

    能在废土酒吧里混的人，如果感觉不灵敏，早就死了。

    “哦，既然这样，请容许我向大家介绍一下，我们的天父与救主，克苏鲁。”

    众人一愣，有人准备跳窗逃跑。

    然而下一刻，那人身上多出一只触手，将他硬生生地扯下来。

    再没人尝试逃跑，一个个噤若寒蝉，默默等待着小丑的传道。

    “救主诞生于遥远的星系，遥远到无法想象。它感知到我们的痛苦，长途跋涉来到我们的星球。”

    “救主怜悯人类的弱小，从不直接与人接触，藏身在深深的大洋之下。”

    “它有着最为完美的形态，灵活的触手，火红的双眼，酷似人的躯体，背后还有一对天使才有的巨翅。”

    “它能在梦中与你相遇，当你有幸聆听到救主的声音时，你的灵感将会泉涌，你将得到这个世界上最宝贵的知识与真理。你将迫不及待地将救主的形象雕刻或者绘制下来，来展现你对祂的崇拜。”

    说到这里，小丑从宽大的怀里，掏出一个又一个粗糙的木刻，犹如五岁小孩的幼儿园作品。

    它们统一都是章鱼头，背生双翅，蹲坐在台子上的形象。

    外表都是绿油油的，只有一对眼睛，闪着火一样的红光。

    众人又怕又惊地接过。

    没人敢拒绝。

    他们都感受到了其上的恐怖：

    拒绝就会消失。

    这个念头，本能地出现，就像不吃饭就会饿死，不喝水就会渴死一样，即便是毫无意识的婴儿都懂得。

    “谢谢大家的耐心聆听，我衷心地希望与诸位，能在救主的梦境中相遇。”

    “再见。”

    小丑用着稚嫩的童音说着，转身走掉。

    “太好了。”有人看着小丑离开，忍不住松了口气。

    下一刻，那个吟游诗人，弹吉他的歌手，却是悄悄地将雕刻丢在座位上，偷偷地从酒吧后门溜走。

    只有他才明白这东西的真正可怕。

    因为刚刚入手之后，他就看到了狂风暴雨，惊涛骇浪，还有藏在那惊涛之后的，巨大的，恐惧，让人战栗的身影。

    这绝对不是什么善神和救主：它的拯救，只是让你死亡。

    因为战胜恐惧的最简单的方法，就是死去。

    而酒吧里，更多人没有这样的敏.感性。

    “这个东西，很厉害啊。”有人说着。

    “是啊，我能感觉到，它身上蕴含着这个世界的真理。”

    “只是那个人，只告诉让我们信仰他的救主，却没有说该如何祈祷和礼拜啊？”

    “他说最后要在梦中相遇，会不会睡上一觉后，就能知道了？”

    “明白了，这就去睡觉，给我再上两瓶朗姆酒！”

    众人重新狂欢。

    只是狂欢着狂欢着，有人一头载倒在地，发出沉重的鼾声。

    慢慢地，鼾声越来越多，沉睡的人越来越多。

    清醒者越来越少，直到酒保也跟着睡着，整个酒吧都已经睡去。

    他们将在梦中，与他们的救主相遇……

    …………

    吉他手，刚刚从后门溜走的吟游诗人，已经在狂风暴雨中开车离开。

    他通过后视镜，看到酒吧的灯光正在熄灭。

    酒吧上空，风雨之中，一个巨大阴影正在出现。

    克苏鲁？

    那是什么东西？

    它难道就是自己预言中的风暴来源？

    这样想着，他突然看到自己的车头上，出现一只乌鸦。

    浑身黑漆漆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

    这是“先知乌鸦”？

    任何一个人看到这只乌鸦，都会叫出它的名字，因为它能将自己的名字用它的眼睛告诉你。

    紧接着，他又看到车子旁边，走过一个男人，男人脑袋上，还有一只百灵鸟。

    百灵鸟将男人的头发盘成一个鸟窝，蹲在里面睡得正香。

    至于男人，看不清楚他的面孔。

    他正想仔细看去时，乌鸦“嘎”地叫了一声。

    车子翻进了路上常见的一个大坑……

    没有安全带，脖子扭转，他死了。

    就这样，挺好。

    他心中想着，脑海中接着闪过一个巨大的，颤栗的身影。

    接着他就感到一道光的通道出现，他顺着那道光，不停前行。

    眼前是一座宫殿。

    只是在踏步进入那座宫殿时，那只乌鸦再次出现，叼走了他。

    宫殿内传来一阵低低的呢喃声。

    听不清楚。

    似乎是“whereareyoufrom?”

    该死的，自己就这样死了？

    吉它手又变了想法，然后就感觉自己似乎进入一处温暖的，熟悉的地方，似乎是家里被窝，又似乎是母亲的怀抱……

    我回来了。

    这一次，他失去了意识。

    …………

    “你又大了一点。”闻人升看着肩膀上飞回来的乌鸦，随口道。

    他知道，乌鸦吃了一个枉死者的灵魂。

    这乌鸦不是随便吃的，那人应该有着加韦恩的灵魂碎片。

    乌鸦突然开口道：“谢谢。”

    这是个女孩的声音。

    “嗯，能说话了，不错。”闻人升点点头。

    “你似乎一点都不奇怪。”

    “这个世界，发生什么，都不用奇怪。”闻人升抬头看着风雨交加的天空，慢慢地向酒吧走去。

    不用太赶。

    走得再慢，场景也会保留的。

    因为有人要让自己看到。

    “或许是这样吧，那个小蚂蚁，还在吗？”

    “在，你想见它吗？”

    “不了。”

    “为什么？”闻人升好奇道。

    乌鸦抬头看看闻人升脑袋上的鸟窝：“我现在没有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