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12：曹孟德心灰意冷，程仲德一语惊人
九月中旬，兖州济阴郡定陶城内。 曹操面色有些黯然的坐在首位上，整个人都在散发着萧索和绝望的气息。自从他率军赶回兖州之后，就立刻开始反攻叛军，只是在得到了陈国援军之后，以张邈、陈宫为首的叛军声势越发浩大引得兖州各地无数人倒戈。别说短时间平定了，甚至连战胜他们的希望，似乎也是越来越渺茫。 尤其就在他赶回兖州不久，广陵郡守张超率军三万大军从广陵直扑沛国，于陈国相骆俊配合，一举将沛国攻占，随后，梁国却也是望风而降。再加上已经被张邈、陈宫或拉拢、或攻占的东郡、济北等郡国，使得曹操手中的领地，竟然在短时间内，就只剩下济阴、山阳、任城以及东平四地了。 要知道就在不久前，曹操还幻想着攻下徐州，以坐拥兖州、徐州以及豫州大部分郡国的强势姿态，一跃成为天下最强的势力之一，可如今…… 而且，在回到兖州之后，曹操还发现了一个非常麻烦的事情，那就是兖州大部分地区都出现在了旱灾。 对于兖州数月未曾下雨之事，曹操自然不可能不知道。只是报仇或者说夺取徐州心切的曹操，对此并没有太过于理会。而且在他看来，只要拿下了徐州，兖州就算出现了旱灾，自己也能应付的了。 可如今，徐州没拿下，兖州大部分地区还落入了叛军之手。如此一来，仅凭济阴四郡国之地，又如何平定兖州之乱呢？或者别说平叛了，如何支撑下去，曹操却也有些茫然。毕竟，这等程度的旱灾，就算是平时，也足够他头痛的了，更别说是如今这种情况了。 如此接连的打击下，饶是曹操一生经历了无数次的险情，却也不禁感到心灰意冷，逐渐丧失了信心。 这一刻，他想到了昔日跟随李义、皇甫嵩平定黄巾时百战百胜时，想到了为袁绍出谋划策歼灭宦官时……那些时候，作为两人的副手，曹操是何等的意气风发，可在自己单干之后呢？ 讨伐董卓时，因为不愿退兵而独自追击，结果如果不是张邈等人来援，他曹操说不定就死在那里了。 当他被陈宫等人奉为了兖州之主后，又在寿张试图埋伏黄巾主力，结果因为轻敌大意折了自己的好友以及得力臂助鲍信，自己也差点丧生当场。 而到如今攻打徐州之时，连年征战但却丝毫没有取得任何的战果，反而丢了大半个兖州和豫州所有地盘。 “或许，我并不适合作为一军的主帅，而应该站在某人的身旁担任军师吧？”曹操心中五味杂陈的想着。 曹操坐在首位上一言不发，而荀攸、夏侯惇等人坐在各自的位置上也是纷纷沉默着，他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也不知道能说些什么。一时间，整个厅堂之中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安静。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或许是觉得这么下去不是一个办法，荀悦开口说道，“主公，徐州那边有消息了。” “哦？那刘备怎么说？”曹操闻言随意的回答着，似乎对于刘备的答复完全没有任何兴趣。 “回主公，徐州方面回信，广陵郡守张超是趁着徐州牧交接之时调集部队离开的广陵，时间上和我军退回兖州的时间差不多，所以他们根本没办法阻止。而且在其离去时，郡中大量的钱粮兵源都带走了，看样子，是根本不打算回来……”荀悦仿佛没有看到曹操那无所谓的模样，只是恭声汇报着，“不过刘使君言道，已经重新委派了广陵郡守，同时保证其绝对不会参与兖州之事。” “嗯……那袁术呢？”曹操闻言点了点头，一副不置可否的态度。事实上他也不知道自己应该做出什么表情，又或者能够做出什么表情。因为以如今的形势，不管刘备如何答复，他曹操又能如何呢？只要他不趁机出兵兖州……或许以曹操此时的心态，就算刘备也来掺一脚，曹操可能也未必会有什么感觉。 “回主公，九江的袁术并没有试图出兵兖州的意思，反倒是派兵去攻打庐江。根据各地的旱情，或许袁术如今也很缺粮吧？”荀悦闻言恭声说道。 “嗯……”曹操闻言，再次点了点头，随即就再次陷入了沉默之中。见状，众人也不知道曹操究竟是何意思，只得沉默的坐在原地。 又过了半响，曹操忽然看着众人淡淡的说道，“诸位，可曾记得前几日，本初和子康先后送来的书信？” 闻言，众人疑惑的看着曹操，却不知道他为何会突然提及这件事情。就在曹操刚刚抵达兖州，开始反攻叛军的时候，袁绍和李义先后派人送信过来，不过曹操在看了两眼书信后，就将书信收好，丝毫没有向众人提及此事的意思。而对此，众人却也没有多问，可如今曹操又重提此事…… 曹操并没有让众人疑惑太久，只见他看着众人朗声笑道，“诸位，之前本初和子康在来信中，均是劝我带麾下部众前往投靠他们！” “什么？！”一石惊起千层浪，曹操的话顿时就让厅内众人震惊了。 “主公！这……这……诶！”夏侯惇看着曹操就想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却又不知道该如何说。最终，他愤愤不平的低了下头，同时一拳重重的砸在面前的案几上。 这番行为可谓是相当的无礼，可对此，曹操却没有丝毫的责怪之情，而其他人，显然也没有心情理会这件事情。 “不知主公为何之前不提，反而如今再次提及呢？”荀攸看着曹操意有所指的问道，他的面色平静，让人猜不透他在想些什么。而这一番话，也让厅中正不知所措的众人重新安静了下来，他们安静的看着曹操，等待着他的解释。 “呵呵，诸位，如今兖州的陈公台、张孟卓等人已经占据了东郡、陈留、济北、泰山四郡，而广陵的张超也配合陈王宠夺走了我军在豫州的所有领地。初步估计，敌人可出动的兵力将达到二十万人以上！”曹操看着众人淡淡的说道。 “哪怕在正常情况下，我军想要平叛却也不容易，更别说如今兖州大旱，各地均无粮草可收了。虽然济阴等郡尚有些存粮，但又能够支撑我军多久呢？况百姓之中，恐怕绝大部分都在等待着秋收的粮草过冬，如此下去，恐怕……”说到最后，曹操的表情依然十分的平淡，语气更是不带半点的感情。仿佛，他只是在陈述一件和他完全没有任何关系的事情而已。 听到曹操的话，厅中顿时弥漫着一种难以形容的气氛，夏侯渊、曹仁兄弟等人如同夏侯惇那般，低着头死死的攥着拳头。表情狰狞双眼赤红。如果此时陈宫等人出现在他们的面前，恐怕会被他们直接生吞活剥了吧？而荀攸等文臣也同样一言不发，坐在位置上一副沉思状，眼神闪烁，却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只是就在这时，一个声音打破了厅中的宁静，“主公可是怕了？” 一句话，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看过去，却是程昱！只见他表情淡然的看着曹操，似乎根本没觉得自己这番话有可能引来曹操的暴怒。 而对此，曹操却并没有任何生气的反应，而是直接愣在了那边呆呆的看着程昱。“我……”好半响他才喃喃的想要辩解着什么，只是，程昱却根本不给曹操辩解的机会。 “如今主公只剩下济阴等四郡之地，且又遇到旱灾，使得粮草难以维系攻势，所以，主公怕了，以至于有了逃亡司隶或者冀州，躲在袁将军或者李无双的麾下寻求保护的想法……是吗？”程昱站起身来直视着曹操，语气更是充满了咄咄逼人的意味。 放在平时，程昱如果敢这么做的话，不说曹操会如何，单单周围的夏侯惇、许褚等人就会第一个拔剑跳出来，只等曹操一声令下，就将这个胆敢犯上的逆臣贼子斩成肉泥。只是如今，所有人只是呆呆的看着程昱，没有任何的动作。 而听到程昱的话，曹操的一张脸涨得通红，只是不等他开口，程昱又再次说道，“不过属下以为，主公之所以会如此，不过只是因为接连的坏消息而一时生出的畏惧之心罢了。否则，又怎会如此有如此天真的想法？” “袁将军虽然名义上是冀州牧，可魏郡自邺城以西均在李无双之手，常山、中山两国更是饱受黑山张燕的侵扰。这种情况下，其势力比起如今的主公，也不过只是稍胜一筹罢了。而且其人虽怀并吞天下之心，但却多谋少断难成大事。退一万步来说，如果袁将军当真是稀世之明主，主公为何在昔日袁将军招揽之时未加理会呢？”程昱看着曹操朗声说道。 “再看李无双，其坐拥并州、司隶大部分地区以及冀州魏郡西部，麾下猛将如云谋士如雨，天下大贤如郑公、司马公更是在其麾下大道学院任职。论实力，当为天下之冠！”程昱朗声说道，“只是其人过于注重领内民生，缺少杀伐果决之心，就像之前，明明已经兵临长安，却因为顾忌百姓而选择退兵。这等人，或许在天下太平之时，可为开创盛世之臣，但在如今天下大乱之际，其却也非明主！” 说到此，程昱环视了众人一眼，随后走到大厅的中间对着曹操作揖说道，“如今兖州叛军虽然势大，然兖州旱灾，主公领内如此，叛军领内也是如此！叛军兵力多大十数万人，但多数均为陈国之兵，但论兖州不过区区数万人而已！而主公如今尚有四郡之地，可用之兵更有数万之众！以将军的神武再加上我等的协助，又何必担忧无法平定兖州之乱呢？还请主公三思啊！” “还请主公三思！”程昱的话音一落，众人纷纷高声说道。 而随即，荀攸也开口说道，“主公，正如仲德所言，如今整个兖州乃至周边地区都出现了旱灾，相信用不了多久就会出现饥荒和蝗灾。如此一来，虽然叛军势大，但却也更加难以支撑。尤其是那陈王，在这种情况下必定会选择固守领内，先行度过此次灾害。届时，主公需要面对的，依然只是陈宫等叛逆而已。” “正是如此，而且九江的袁术一直希望夺回豫州，虽然暂时没有行动，但谁也难保他什么时候会兵发豫州。这种情况下，恐怕那陈王却也不敢全力支援兖州叛军。”娄圭此时也开口说道。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一时间，仿佛平定兖州叛乱不过只是轻而易举的事情罢了。这显然不可能是真的，不然他们之前又何必如此犯愁？不过在听了他们的话后，曹操心中那原本已经渐渐熄灭的火焰，又熊熊燃烧了起来。 “诸位！”曹操孟德站起来打断了众人之言，“如此危难关头，承蒙各位不弃，操，在此多谢诸位了！”曹操环视着众人，对着他们恭声作揖说道。 说完，曹操直起身来又看向依然站在厅中的程昱，随即，就见他大步走到了程昱的面前，直视着他恭声说道，“如若不是仲德之言，恐怕操已经彻底丧失了雄心壮志，请仲德受操一拜！”说着，竟是直接拜了下去。 “主公万万不可如此……”程昱闻言连忙搀扶着曹操说道，倒是一旁的夏侯惇等人，均没有出言阻止。因为他们的心中，却也是十分感激程昱。 好半响，众人才重新落座，不过此时的众人，精气神却已经和之前完全不同，他们不断说着自己的想法，商议着平叛之策。正所谓天无绝人之路，除非自己已经放弃了，就好像程昱所说的那般，以如今曹操仅存的实力，如果陈国那边不大举支援兖州的话，并不会逊于陈宫等叛贼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