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二六章 未曾战,先受伤
铁扇公主并非看不见身边的蝶舞纷飞,只不过她却没能意识到这是从她身上的衣服掉下来的布片。 这是因为灵兴的一指气剑刺在她身上的时候,她的身体完全没有痛觉产生。 按常理来说,气剑如真剑,刺中肌肤之时不仅会产生痛觉,而且还会穿透肌肤深入肌理造成创伤。但是这种常理对于铁扇公主来说却不适用,因为她的芭蕉扇为她提供绝对防御,所以不论是真剑还是气剑临体,结果都将是毫发无伤。 痛觉几乎是锐器触及身体时身体所产生的唯一感觉,没有痛觉也就意味着基本上没有什么感觉,同时气剑又是不可见的所谓无形有质的攻击,既看不见、又觉不着,如何能意识到自己的身体已然受攻? 在一剑又一剑追刺的过程里,她只是觉得灵兴对她指指戳戳的很是无礼,因而更想将这个无礼的和尚刺死在剑下。 此情此景之下,大殿里几乎所有的人都已瞠目结舌,呆呆地看着这一僧一俗之间的战斗,只有白胜无法再看下去了,再看下去,铁姐就要走光了。 其实铁扇公主此时已经是走光了,只不过这是深夜,大厅中烛火摇曳,目力不够敏锐的尚且无法通过她衣服上的破洞看到里面雪白的肌肤,若是把这个场景换成后世的T台红毯,在辉煌的灯光照耀之下,她这身装束就是镂空透明的。 白胜不能不考虑,一旦铁扇公主意识到她身体走光会是什么后果?这一刻他想到了祁家集那些被一扇子烧死的金兵。 或许是为了保住祁家集幸存的几十名妇女的清白,铁扇公主烧死了那座集镇上的所有人,除了死有余辜的金兵之外,那座镇子上就没有一个藏身苟活的男性原住民了么?即使有,也必然跟金兵一起被烧死了。 但是白胜觉得她烧死那些人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那就是那些人看见了她的女身真容。 他能够感觉到,也能分析出来,在铁扇公主叫他一起进入祁家集贩卖广场的那一刻,她已经做好了烧死所有金兵的打算。 现在又是这么一个局面,一旦她和灵兴之间的打斗因为某种缘故暂停,或者是分出了胜负,她就会发现她的上身已经衣不蔽体。 甚至不必等到打斗停止,她的上身便会完全裸露出来,因为她的衣服上的布料已经越来越少了,迟早会完全脱落。 若是任由形势发展到那一局面,结果就应该是除了自己之外的所有人都面临着死亡。 而对于白胜来说,即使他不关心别人的死活,也不能不替萧凤和方金芝两人考虑,他怎么可能坐视这两人被铁扇公主烧死? 那么反过来说,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只保住萧方二女呢?白胜认为没有,难道可以对铁扇公主说,这两人都是我老婆,你别烧死她们? 又或者不提及萧凤与自己的关系,只告诉铁扇公主,这个人是女的,她看见你的身子也没事,但是如果铁扇公主反过来问他“你怎么知道她是女的”又该如何回答? 所以他觉得,与其到了那种地步左右为难,不如现在就将局面控制下来。 如何控制呢?说来也不难,他脱下了自己的一身长袍,走向了正在追逐灵兴的铁扇公主,说道:“铁兄,你先别打了,听小弟一言。” 铁扇公主很给“福金妹子”面子,闻言立马停步不追,转身看过来说道:“也不用叫我铁兄了,就叫我铁姐好了!咱们用不着在这些人面前伪装自己。” 她尚且没有意识到自己衣着上的尴尬,反而因为灵兴的畏缩退让而生出了豪气,少林寺的当家人都被自己打的抱头鼠窜,这样的少林寺不值得尊敬,自己还有必要守他们不许女客进寺的规矩么? 白胜心中暗暗叫苦,铁姐这是想要表明身份了么?她若是表明了身份,接下来的事情可就不好控制了。 但是当务之急是要把自己的长袍给她套上,所以他也没有多说什么,抖起手中的长袍,兜头就套了上去,甚至顾不上提醒对方把持剑的胳膊从袖子里穿出来。 铁扇公主虽然不明其故,但是她对这位“福金妹子”抱有绝对信任,便不做任何挣扎,只问了一句:“这好好的你把你衣服给我穿上干嘛?姐不冷。” 等她联想到是不是自己身上的衣物有所暴露之时,“福金妹子”的长袍已经套在了她的身上,正想说话时,却惊见福金妹子面露怒容,喝道:“无耻之尤!” 铁扇公主就是一愣,想问妹子你这是在骂我么?我怎么着你了?却看见“福金妹子”上身的汗衫自动脱落了下来,而当这汗衫脱落,露出了肌肤之时,她就不是一愣神这么简单的反应了,而是惊呆当场。 她看见的是一对胸肌和八块腹肌,这分明是一个健美的阳刚男子,哪里有半点女人的特征? 下意识的问了一句:“你……是男的?” 无法控制,她的声音已在颤抖。 多少个日日夜夜,两个人同行同住,同吃同宿,同床共枕,同被抵足,相拥而眠,然而……他竟然是个男人! 白胜没有回答铁扇公主的话,他缓缓转过头,看向了灵兴,在灵兴身后,不知何时站了三名老僧,正是心禅堂三老,了尘、了缘以及玄生。 白胜不是没有防备灵兴的一指禅,他给铁扇公主套长袍,怎么可能不防备灵兴的偷袭——那甚至不能算是偷袭,因为灵兴和铁扇公主本来就处在激战之中,他的插入又没跟灵兴打招呼,灵兴当然可以选择继续反击。 然而令他愤怒的却是灵兴这一“剑”的力道大的出奇,远远超出了他在身后布置的气墙所能承受的极限,不仅突破了气墙,而且割裂了他的汗衫,甚至在他的后背上割开了一横一竖两道血口。 此时此刻他当然已经了然,知道是心禅堂三老在辅助灵兴,合四人之力形成了超级强大的一指禅气剑,突破了他的防御,所以他才会倍感愤怒。 我是来拉架的好吧?我又没帮着人家打你,你为何要往我身上招呼?而且是偷袭! 往我身上招呼也还罢了,偷袭也不说了,可是你特么还联合了另外三个高手,合四人之力来攻击我一个人,还要点脸不了? 因为怒极,所以他才会骂出一句“无耻之尤”。 灵兴当然知道这个叫做“赵福”的青城掌门骂的是他,当即高宣佛号道:“我等少林弟子降妖除魔,捍卫佛门尊严,何谈无耻?” 灵兴当然知道自己理亏,但是这时候他也只能将错就错了,反正这个“赵福”跟那个“铁公举”是一伙的,同时他也是与方金芝等人的同党,都是站在“白胜”队伍里面的人物,伤了他也就伤了,正好为下一步的对抗剪除一名强敌。 这个“赵福”,此时只能叫他赵福,因为他已经彻底暴露了他是一个男人的事实,这人的确是一个强敌,因为自己这一记超越了俗世武学的一指禅竟然只在他的后背上划出两道口子。 作为当事人之一,灵兴自己当然最清楚,他刚刚使出来的这一招仍是少林一指禅不假,却是经过了少林罗汉阵增幅的少林一指禅! 这一“剑”聚集了了尘、了然以及玄生三人的合力,再加上他自己的易筋经内力,总计已经超过了常人内力三百年以上,用切金断玉、削铁如泥已经不足以形容这道气剑的强劲,而应该用无坚不摧来描述! 少林罗汉阵可大可小,大时可以扩展到阖寺武僧,用以对抗数以万计的军队;小时则可以收缩到三四个绝顶高手之间,无需身体接触,只凭真气外放便可将阵中所有成员的内力汇聚一处,再统一输出到敌人的要害! 这套阵法是达摩祖师留下来的镇寺之宝,从少林寺建寺以来至今只动用过两次,第一次是在隋末唐初,当时少林第一高手昙宗大师座下的十三棍僧对阵当时武林中的邪派第一高手王仁则,最终打得王仁则落荒而逃,用的就是罗汉阵。 而打那以后至今,在足足将近六百年的时间里,没有任何人能够逼迫少林寺真正施展这套罗汉阵,即便是十几年星宿老怪丁春秋率领星宿派大举来袭,与萧峰率领的燕云十八骑同到少室山,少林寺也仅仅是布阵而已,却并没有发动阵法。 这么多年以来,少林寺的僧人们已经认定了一件事情,那就少林寺再也不会动用罗汉阵了。 直到今夜,灵兴知道,再不动用罗汉阵是真的不行了。 前文说过,他这罗汉阵要对付的原本是方腊,而且他们已经在后殿门外施展了一回,以四人合力给大雄宝殿的佛像加上了一道气墙,阻住了方腊霸道凌厉的那一记劈空掌,而在那时即便是灵兴也没想到,当这套罗汉阵真正发动起来的时候,所对付的却是另外一个人。 这个人就是“赵福”。 对于组成罗汉阵的成员来说,何时发动阵法,由谁来主攻,都是有暗号的,这暗号设置的也很巧妙,是少林寺入门拳法罗汉拳中的最后一招,叫做“罗汉归位”。 绝顶高手对战之中,又有谁能够料到这罗汉拳的最后一招竟然别有深意? 施展这招“罗汉归位”的,就是主攻者,而阵法当中的其他成员在见到成员之一使出这一招之时,必须立即予以配合,将内力输送出去,汇聚到一起。 灵兴之所以要动用罗汉阵来对付“铁公举”,是因为他震惊于铁公举的“金刚不坏”之身。 这少林寺满打满算练成了金刚不坏体的就只有他一个,可是今天却先有“冯柏”后有“铁公举”,都有着一副钢铁一样的躯体,刀枪不入!这未免太邪门了,世间哪来的这么多金刚不坏之身,而且都是来自于少林派之外的? 这个疑问的答案并不重要,甚至这个在当时疑似女子的铁公举身上的衣服片片零落也不是他的趣味,他畏惧的是如果连自己的一指禅都无法伤及此人,那么少林寺就得被这人给挑了,从此之后世上再无少林一派。 因为这人似乎并不准备接受他的解释,而是一味地追杀他。 所以,就在白胜给铁扇公主套长袍的同时,灵兴使出了那招“罗汉归位”。 而对于玄生、了尘和了然来说,他们当然会予以配合,而且他们也认为这个铁公举是世所罕见的强敌,灵兴的一指禅有多厉害,别人不知道,他们三个能不知道么? 若不是因为灵兴是扫地僧的亲传弟子,若不是因为灵兴练成了易筋经而且练成了一指禅,他们几个能服从灵兴的调遣么? 然而就是灵兴这种以易筋经为基的一指禅都伤不到对方,可见对方功力之高,已经超乎了世间武林高手的范畴,所以他们也想看看,用少林罗汉阵增幅之后的一指禅能否退敌成功,如果还是不能,那就老老实实地关了山门,从此淡出武林算了。 只不过他们没能想到的是这个叫做“赵福”或者是“赵福金”的男人竟然在关键时刻挡住了灵兴的剑路,而灵兴也因为击刺了几十次都未能得手,刻意改刺为削,这意图也很明确,就是想彻底剥掉这个铁公举的衣服,看看他身上是不是有什么宝甲护身。 至于这一切都施加在了后来者“赵福”的身上,这的确是始料未及的事情,然而他也只能将错就错了,这时候若是认错服软,还不如就让那个叫做“寇烕”的一把火烧了少林寺呢,至少那样不太丢人。 白胜没想到灵兴的态度竟然如此强硬,摆出来一副“我就不讲理了你能怎么着吧”的样子,顿时大怒,心说今天不管铁扇公主怎么样,我也得先把你这贼秃收拾了再说。 正要邀斗之时,铁扇公主却惊叫了一声:“哎呀,你的身上在出血,快给我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