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2章 鹰击（12）

    海面枪炮密集攒射，无数金属弹丸如暴风雨般纵横席卷，十几架英国轰炸机扭动着略显笨拙的身躯，在扑面而来的死亡威胁中跳着刀锋上的圆舞曲。由于大多数英机均已投弹完毕爬升返回，剩下这些飞机都受到了德舰防空火力的重点攻击；每一次突防、俯冲、投弹、和撤离，都是对英国飞行员勇气和技能的空前考验。

    “这场战役结束后，希佩尔级航母装备的重型高炮可以被换掉了。”方彦看着天空中呼啸飞掠的英国轰炸机，心中颇有些懊丧的思忖道。

    经过十几分钟战斗下来，两艘轻型航母的大口径高炮几乎就没有取得任何战果：128毫米榴霰弹的爆炸时间不是提前就是滞后，根本无法在近距离战斗中有效威胁到敌方空中目标。

    相比于目前希佩尔级每舷4门128毫米火炮的稀薄远程压制火力，换装成8门可用于近战防卫的40毫米高炮，对这种1.3万吨的轻型航母而言要更加有利，反正德国航母现在已经不会单独行动，同行的其他舰艇足以能提供充足的远程防空火力来驱散敌方机群编队。

    正自思量间，方彦耳畔忽然传来飞行物体高速接近的破空嘶鸣，他内心一阵收紧，而后便看到船体左舷陡然冲涌起山岳铁壁般的滔天巨浪。重重海涛直卷起上百米高，随后以海啸倾崩之势向希佩尔号航母奔腾宣泄。高出海面11米的斜角甲板瞬间就淹没在了雪浪银涛当中，附近几个高炮阵位顷刻崩毁解体，被白沫吞噬再不见其踪迹。

    “140、141号水密舱破裂进水，损管3队将在2分钟内赶到进行抢险。263号水密舱轻微渗水，预计5分钟内能得到完整处理。”过不多时，司令塔的通话筒内传来了损管军官沉着自信的声音。舰长诺尔曼上校应声回复了一句，脸上已经露出了带有庆幸和喜悦的笑意。

    作为专职于航空对战的海上兵器，希佩尔级在设计之初就充分考虑到了被近失弹攻击的情况：该舰拥有一道贯穿全长的40毫米水线装甲，专用于抵御近失弹爆炸后产生的弹片对船壳的洗礼。此番面对英军轰炸机的空袭，她们和后辈齐柏林级航母一道，在这方面的优秀生存力体现得淋漓尽致。尽管高爆炸弹被扔到了距离其船体不到15米的位置，但剧烈的爆炸冲击却并未严重摧毁她们的储备浮力，整艘军舰依旧保持着高航速在海面上灵活闪避。

    炸弹呼啸坠落，轰鸣震撼苍穹，又是十分钟从交战双方手中流逝而过。期间，3架英国轰炸机撞上流丽乱舞的高炮弹雨，被直接打得凌空爆炸，而2艘德国轻型航母也结结实实挨了4枚炸弹。希佩尔号前部升降机被重磅炸弹径直命中了，连同下方的大片机库和维修间在内全部化为毁灭和高温的炼狱，甲板舱室一片破碎焦黑，熊熊火焰席卷冲天。

    伴随着这阵山摇天崩似的船体剧烈震抖，猝不及防的方彦当即重重摔倒在司令塔地板上，旋踵而至的惊天巨响如万千雷霆直贯入耳，让他在惨叫声中痛苦万分地抱住了脑袋。在几欲晕厥的痛苦感受中，方彦虚弱的神志也终于彻底意识到了战争的凶险，就算自己用再前卫的理念来设计军舰，不讲道理的烈性炸药也依旧会带来大量的设备损失和人员死伤！

    塞德利茨号航母的情况稍好一些，2枚命中其甲板的炸弹都没有砸到中央152米×16米的核心区，但机库仍是在剧烈爆炸中受到了波及，滚烫炽烈的冲击波将大片机械设备都撕扯烧融成凌乱的废铁。与炎魔全力搏斗的损管部队已经无暇去统计人员的伤亡，然而可以确定的是其数字必然极为庞大，因为无数漆黑残缺的尸体就横陈在熊熊烈焰之中，刺鼻的焦臭和滋滋流淌的油脂让每个人都脸色惨白，恶心欲呕！

    “英国人的手段应该止步于此了吧？”等到大脑内的眩晕和嗡鸣稍稍减退，方彦挣扎着站起身躯，咬牙低语道。在过去近十分钟的战斗中，英国飞机又向己方发起了十数次攻击，加上之前轰炸一航战的30多个架次，这轮空袭也到了它该结束的落幕尾声。

    此刻，德国4艘航母已悉数首创，其中又以埃克曼号和希佩尔号的伤势尤为严重。对于英国人处心积虑发起的这波攻击，方彦在恨怒痛悔之余，心中却也忍不住生出了一丝敬佩。英国也有海空作战领域的人才，自己最后这下着实是吃了个大亏。倘若英国人的硬件水平也能达到如德国一般的层次，那么4艘德国航母将极有可能无法像当前这般全身而退。

    方彦用双耳凝神细听，果然发现低空中战机的呼啸声变得微弱下来了。看来英国轰炸机基本上都完成了投弹，最多还剩两三头犟驴不愿放弃，在己方的防空火力网中艰难寻找最后的渺茫机会。心神放松下来的方彦没有再强聚精神观察战况，而是闭着眼睛靠在25毫米厚的钢板上静静休息。刚才那枚在60米外爆炸的重磅炸弹极大摧残了方彦的精神，方彦已经决定等战斗结束后要好好休息半天时间。

    “怎么，还有英国飞机准备要进攻么？”听得司令塔外的呼啸声再一次变得高亢尖锐，方彦眉头微微皱了皱。和航母打了七八年交道下来，方彦可以通过声音清楚判断天空中的飞机是在远离还是在向自己靠近。凝神细辨，方彦感觉对方正是朝自己的旗舰而来，而甲板上砰响不停的小口径高炮声陡然密集，竟然也已经进入了拦截敌机近距离突击的全力爆发期。

    “上帝啊！”一声蕴含着恐惧的惊叫陡然响彻司令塔。听到这个声音的方彦再无法保持平静，咬牙睁开双眼。片刻之后，方彦瞳孔陡然睁大，只见一架英国轰炸机拖着黑烟向希佩尔号急速飞近，而其末端落点正好是航母舰桥部位！

    “它的机腹下方还挂着炸弹！英国人疯了！”诺尔曼惊骇万分地看着这架彗星般向自己撞来的英国轰炸机，脑中已经彻底陷入空白。司令塔内登时一片大乱。头痛未消的方彦突然被两个人形肉垫压倒在地板上，紧接着就是天崩地裂似的灭世巨响。方彦脑中嗡然轰鸣，意识顷刻间被撕成了万千飞絮，随风飘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