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威利

    西区的西侧，靠近西区的边界，大概在中间的地方，这里并不是适宜居住的地段，因为北侧就是铁路的高架，南侧就是从纽顿进入巴顿西区的公路。长期被交通所带来的噪音侵扰。

    就在高架的下方，一座陈旧的房舍随着上方列车的经过而颤抖晃动，巨大的噪音和迷蒙的烟尘笼罩了房舍。但里面的人，并没有被侵扰丝毫。

    不被普通人察觉的琉璃彩光包裹着房舍，直到列车完全开过，被气流卷起的烟尘沉淀，彩光才在房舍的前廊上收缩，幻人丹尼的身体逐渐聚合成型。

    丹尼皱皱眉，前廊上，特意为了方便轮椅通过而搭建的斜台上，被不知道哪个恶作剧的家伙放了尖锐的石块。丹尼挥手，折射着阳光的光晕扩散，碎石被光晕的边缘挟裹，远远的飘开。

    ‘是谁干的，最好不要被我发现。’丹尼这样想着，环视了一周。

    但这座陈旧的房舍周边什么也没有，似乎是它所在的地段太差，没人愿意居住、甚至是来这里，所以只剩它这么一所房子被遗弃在这儿。

    丹尼没有察觉周边有任何恶意的人，应该说有任何人，调整了一下情绪，抬手拉开了前门。

    这里是威利的家，丹尼再次来拜访朋友了。记得吧，威利的母亲找到工作了，家庭教育的威利有大把大把的独处时间，可以允许他的异族朋友放心的来看他。

    可是这一次，不管丹尼怎么调整情绪，他的心情就是轻松不起来。

    这不太好的心情从早餐开始。

    在格兰德餐厅中，露易丝接到了两通电话。一通电话来自艾米莉亚，说布莱恩的母亲昨天去西区工作后，就没回来了。一通电话来自莱莉，通知扎克，她决定对比夏普做点什么。似乎都和丹尼没什么关系，但是真的没关系吗？

    当露易丝挂了电话，终于开始对付已经有些凉的早餐时。丹尼忍不住开口了，“露易丝，威利的母亲，在比夏普庄园工作。”

    露易丝皱着眉。并不是听到这句提示才皱起的，而是接电话的时候就这样了，此时只是延续了这个心情。

    露易丝点点头，“我知道，但是……”

    丹尼的心情有些糟糕。“但是不知道扎克愿不愿管对吗？”

    露易丝再次点头。

    扎克，不对，是格兰德，作为灰色职业的一员，这不能只是扎克个人的意愿，而是格兰德这个整体。

    所以应该这么表述——格兰德这段时间在避开比夏普家族的所有事情，这是其一；一位底细还不太明确的异族媚妖，即将介入比夏普家族的事务中，这是第二。丹尼可以理解。

    于是丹尼没有再打扰露易丝，默默的吃完了早餐。但也没有离开格兰德。向昨天一样早早的来找威利，而是留在了格兰德。和露易丝一样，他在等不知道干什么去了的扎克回来，他想亲自向扎克确认。

    但是丹尼失望了，刚回来扎克，理应要先和露易丝交流，至少先跟进情况，得知两通电话的内容。可是，扎克的表现，呃。记得扎克在看了露易丝的两张便签后说了什么吧。

    扎克说布莱恩的母亲的失踪和他没关系，扎克又说媚妖要干什么和他没关系。责任撇开的好快。

    然后，丹尼并没有机会和扎克做任何交流，扎克就开始忙碌自己的事情。

    扎克似乎完全不在意比夏普的事情。看扎克给谁打了电话，说了些什么吧！扎克他打给了诺，说的是他自己在意的博伊斯和波奇的事件。甚至为了格兰德灰色职业的地位，有心情要求诺顺便查一下接手了格兰德‘清理人’职业的消息，然后完全没有要管比夏普的意思。

    也不能说是失望吧，丹尼很有自知之明的。格兰德收留了他，给他提供了保护，他还能要求更多的什么呢。

    丹尼感觉自己再去问扎克是自找麻烦。

    为什么这么说呢？记得丹尼在格兰德的处事方法吧，他是那个总是会主动愿意为格兰德做事的人，因为他的原则很简单，留在这里，要让自己有点用。

    那么如果他去问扎克了，这不是‘让自己有用’，而是给格兰德制造麻烦。

    心情低落的丹尼离开了格兰德，掩藏在明媚的盛夏日光中，在巴顿市游荡，汲取着普通市民的各种**。别误会，这不是幻人化失落为食欲，而是幻人这种靠他人的**存在于世界的‘生物’，独特的思考方式，接受着这个世界上无数大大小小、色彩缤纷的**，寻找他自己可以实现的那一个。

    普通的一天，充斥着平凡人的城市，**的流光逆着阳光，向幻人聚集。时间在流逝，幻人身体中的**在充盈。

    没什么意外的，某一种**虽然不强烈，但每个人都有，源源不断的流入丹尼的身体——生活，就这样平静的持续下去吧。

    不要说巴顿市的人们卑微，巴顿发生了许多事情，最近的，赫尔曼的工厂爆炸，远一点的，监狱越狱，再远一点的，教堂坍塌，再远一点，派斯英车站的邪教……

    巴顿的市民们，需要享受一段平静，即使身边有无数事情发生，就装作看不见，平静一会儿。

    丹尼可以实现这个，于是，他来到了威利的家。

    木制的地板随着走动发出吱呀的声响，周围的家具都散发着一股陈旧的气息。但没什么好抱怨的，威利的家境，只能够支付奥吉尔接上的一间小公寓，现在西区拥有一座独栋的房舍，已经是进步了。

    丹尼很快就在客厅的角落看到了歪斜在轮椅上睡着的威利。

    “威利，醒醒。”丹尼拍了拍威利的肩膀。

    轻微的哼唧声从威利喉咙中发出，他迷糊的睁开了眼，试图调整一下坐姿，“哎呦。”他抬手按住了脖子根部，脑袋歪斜着看了丹尼一眼，“我好像扭到脖子了。”

    丹尼微笑着按压着威利的脖子，看了看时间，上午已经过了一半，“吃早餐了吗？”

    “没有。”威利老实的回答。

    “那我去给你做点儿。”丹尼转身准备往厨房走。

    “等等。丹尼。”威利拉住了丹尼，脸上有了疑惑，笨拙的扭着脑袋，扫视自己的家。“你什么时候来的？我母亲回来了吗？”

    丹尼的脸色有瞬间的变化，不过还好，他背对着威利，没让对方看见。刚不是说了吗？幻人是来实现一个简单的**的，“早来了。但你母亲还在，她刚出去，我才进来的。”

    “哦。”威利有些迷茫点点头，“那她怎么没叫醒我。我的背好疼。”

    丹尼笑着走向厨房，“怎么，你就在那睡了一晚上吗？衣服也没换。”

    “是啊。”轻微的骨骼响中，是威利在活动自己的上身，然后按住轮椅的轮子，灵活的转向，跟着丹尼往厨房去。“她晚上的时候，留了通很，恩，莫名奇妙的留言，我打到比夏普庄园问，但没人接。等着等着，就睡着了。”

    “哦。”丹尼只轻轻应了一声，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到了厨房，丹尼打开冰箱，看了下里面的东西。随手拿出了鸡蛋、蔬菜、面包。

    丹尼做的食物被本杰明批判过，过于健康而难以满足味觉。

    被关上的冰箱又被威利打开，他疑惑的看着里面，“咦？怎么没有东西？母亲每次回来都会带些庄园里剩的食物。”

    丹尼面对壁橱的脸上。再次出现了一瞬间的变化，但只有被整齐摞着的碗盘看见了。

    “你是嫌弃我做的东西难吃么？”脸色变回微笑的丹尼看着威利，问。

    “是非常难吃！”威利失望的关了冰箱，转着轮椅，挪到了丹尼身边，突然想起了什么。“但是昨天在格兰德，爱丽丝做的东西真好吃，比比夏普庄园那些厨师做的还好！你真幸运！”

    丹尼笑了笑，塞了装了鸡蛋的碗到威利手中，再递给他一只打蛋器，然后拿起锅，接了水，放上灶台，开火。没错，他要白水烫青菜。

    “我们今天去哪儿？”威利看着一锅水和抓着一把生菜的丹尼，翻了白眼，“今天还能去格兰德吗？昨天你们的那个吸血鬼扎克回来的时间太短了，我还有好多事情想问他的，比，比如，我的腿……”

    最后一次字刚被发出，被打断了。

    “今天不行。”丹尼已经把火开到了最大，但锅中的水依然没什么反应。

    “为什么？”威利停止了打蛋，脸上有了些担忧的神情，“我，我昨天表现不好吗？冒犯了谁吗？他们不喜欢我再去吗？”

    直到锅底翻出了第一个气泡，丹尼才回过头，脸上带着微笑，“不是，他们很喜欢你。只是，你不是也看到了吗，装修的施工队已经开始动工了，格兰德，恩，很吵，恩，对你也太不安全。”

    威利眨眨眼，然后低下的头点了点，似乎接受了这个丹尼花了很长时间才想出的理由。

    打蛋器和碗碰撞的声音在紧密的响了一段时间后，威利转着轮椅，把东西放在了案台上，离开了厨房。

    “威利？你干什么去？”捞着青翠生菜的丹尼转身，皱着眉问。

    “我看我母亲给我留便条了没。”威利没回头，已经转出了厨房，“她回来了应该会跟我说下的。”木制地板的声音逐渐远离，代表了轮椅移动的轨迹。

    丹尼皱着眉，随便拿了个碗把生菜装入，追了上去，“我们出去逛逛吧，反正你也不喜欢我做的东西，出去吃好了。”

    威利已经到了客厅，张望着桌子、沙发、茶几、壁炉，没发现任何类似便条的东西，但他还是回答了丹尼，笑了笑，“鸡蛋都打好了，你多放点黄油就是。”

    “她出去的时候，我看她有些匆忙，可能没留便条吧。”丹尼微侧着头，闪避着威利的视线，这样说。

    威利听到了丹尼的话，但他依然在寻找，轮椅转向了卧室，“那也应该叫醒我啊。”威利轮椅转动的声音在卧室中停了一会儿，语气中有了疑惑，“床没被动过，她晚上没睡过。丹尼，你真的看到她出去吗？”

    丹尼的回答，“是，是啊。很匆忙的出去了。”

    威利又从卧室转了出来，在走廊上看了丹尼一眼，撇撇嘴，“你别站在这儿挡路，去做我的早餐。”然后从丹尼身边转过，回到了客厅，皱着眉一边打量着周围，一边喃喃的自语，“只是回来拿什么东西吗？”

    丹尼有些为难，但没有什么好主意，回到厨房，端起被打好的鸡蛋，拿出平底锅，外面的威利的自语声再次响起，“是不是又打了电话，被我漏掉了。”

    按钮被按下的轻响中，答录机中的卡带开始转动。轻微的沙沙杂音，厨房的火焰、油、鸡蛋翻炒的嗤响在两个方向同时响起。

    客厅中出现了嘈杂的电磁杂声，似乎更大些，夹杂在这嘈杂的电磁杂声中，有勉强辨认才能听出是女人声音的断续的说话声响起——

    “……威利……我……出……这……奇……警……”

    （威利，我在比夏普庄园！我们都出不去了！这里变的很奇怪！报警！）

    厨房的声音消失了，丹尼都不确定自己的鸡蛋有没有炒熟，就关了火，走出了厨房，在客厅的入口看着对着电话的威利。

    威利皱着眉，一直到这通诡异的留言结束，嘈杂的电磁杂声消失，回到卡带转动的声音，持续着，仿佛没有下一通留言了。

    威利转头，看看丹尼，“没了，还是只有昨晚这一通留言，我要不要再试试给比夏普庄园打个电话问问？”

    丹尼往威利走去，威利看不到的地方，柔和的如日光一样的光点开始从幻人身上辐散，流向的地方是坐在轮椅上犹豫着的威利。

    平静生活的**，幻人身体有很多，这应该是个十分容易实现的**。丹尼的想法很简单，至少这一天，他想让威利平静的度过。

    电话响了。

    “啊！可能是母亲！”威利迅速的接起了电话，“妈……”

    柔和的光点在客厅中消散。

    “哦，格兰德先生啊……哦，扎克先生……哦好，扎克……找丹尼吗？他在。”丹尼拿着电话，转头朝丹尼撇撇嘴，“找你的，听起来很高兴。”

    丹尼情绪复杂的接过了电话。(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