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心理医生与巫师

    大家有没有偶尔生出过一些奇怪的想法。比如，人的一生只能过一种生活太可惜了——在这个世界，就是此时此刻，以亿为计数单位的人口，在用同样以亿为单位的不同种方式生活着，而你，只过着亿其中的一种。

    挺让人受挫的，不是么，只能活一次人生，却只能从‘亿’中占有那可怜的‘一’。

    或许这就是某些人热衷于八卦的原因，他们渴望获得不同生活的细节、隐私，来填补自己错过的‘亿’~

    不过这个世界上存在有一帮人，他们不需要去好奇别人的生活，别人会自己来，向这帮人展示自己的生活细节，甚至自己最私密的秘密，以求，以求……解惑。

    这帮人，是神父牧师、是律师、是心理医生、是担保人、是……是把自己的生活过成了要帮其他人活好那个‘一’的样子的人。

    现在，我们要关注的是个心理医生，艾米莉亚·布朗宁。

    她刚结束自己的务求，坐在自己办公桌的后面，翻开自己的日程确认下一个预约的时间。

    门开了条缝，哈瑞森探了颗脑袋进来，左右一晃，“没病人？”

    艾米莉亚抬头，露出个微笑，“马上就会有。”看一眼时间，“五分钟后。”

    哈瑞森还是进来了，幼稚的蹦跳到艾米莉亚身后，手里似乎拿了什么，挽起艾米莉亚的头发。一条项链出现在艾米莉亚的视线中，然后贴向她的脖颈，微凉，“生日快乐~”

    “谢谢~”艾米莉亚摸了摸了已经在贴着自己皮肤的项链，回头，笑容保持，“现在，你该走了，我下个病人随时会来。”

    哈瑞森却挪到了艾米莉亚椅子侧，半跪身体。

    别激动，礼物已经出现了，是条项链，所以现在发生的并不是什么老套的惊喜求婚，只是哈瑞森把自己的脸放到艾米莉亚方便够到的地方，以索求……

    啾~

    “满意了？”艾米莉亚保持了嘴角的弧度，翻着白眼，“现在，拜拜。”

    哈瑞森满意了，站起，“晚点见~你知道地方~”

    艾米莉亚笑着挥手，“拜拜~”

    哈瑞森刚走两步。

    “等等！”——艾米莉亚。

    “呵呵~这么快就想我了~”哈瑞森得意的回头，视线……在发现艾米莉亚的脸色不对后跟着艾米莉亚的视线转移。

    “你的手还在我的头发上。”艾米莉亚僵硬的否定了‘想哈密顿’这个说法。

    哈瑞森的眼皮眨巴了一下，下意识的抬头。哎呀，手不见了呢。

    一步跳回艾米莉亚身后，“别害怕！我这就取下来……”顿住。

    艾米莉亚保持着仿佛被冰冻的僵硬，看着掉在自己腿上的手，“亲爱的？这是你的另一只手吗……”

    “是，是……”

    冰冻。

    最初僵硬的人，先开始动作。艾米莉亚拿起了自己腿上的手，深呼气，站起，面对自己的男朋友，“我该做什么？”

    “安回去！”哈瑞森回答。

    “好。”艾米莉亚再次深呼吸，“我有医疗训练，这很简单……”为了辅助固定，被艾米莉亚按住的哈瑞森的肩膀，失去支点了。哈瑞森肩部的衣袖，塌陷。

    再次冰冻。

    解冻。艾米莉亚开始解哈瑞森的外套……

    “直接捅进去！”哈瑞森。

    “你确定？”

    “确定！”

    艾米莉亚照做了。

    啪嗒。

    两人的视线一起看向了哈瑞森身体的另一边。快看啊，地上有条手臂~从肌肉的线条和毛发来看~是个男人的~而这边，哈瑞森的肩部，翘成了诡异形状。

    冰冻。

    再解冻。艾米莉亚“你闭嘴！”已经扒掉了哈瑞森的外套，放弃了文明，只用扯来对付里面的衬衣……

    “啧。”门开了呢，“特殊的情趣还是留在你们自己家里进行，如何。”又关上了。来者，没有进来。啧，谁看到这样的情况都不会进来吧！

    “不！”艾米莉亚瞪着被重新关上的门，“不！我们不是在……”

    “别解释，只是快点。”门外的人……丝贝拉，如此回复。

    “*！”艾米莉亚爆粗了，“进来帮忙！”

    门再开一条缝，丝贝拉往两人的方向看了一眼，似乎是在判断什么。

    哈瑞森的身体一歪，艾米莉亚本能的去抱，结果两人一起歪到向办公桌后。

    暗红的咒文瞬间延伸，丝贝拉抬步进来了，身后还跟了一帮人。是在格兰德的那帮巫师。

    先说，免得误会。丝贝拉和这巫师，不是艾米莉亚的五分……不对，一分钟后的预约。

    艾米莉亚被暗红的咒文托起，看起来没有受伤。倒是哈瑞森，已经散架，被咒文缠绕着漂浮而起。

    丝贝拉皱了下眉，“发生什么了。”

    “我不知……”大家见过一颗脑袋的嘴巴在动，声音，却是从一米外的一截脖子里发出来的事情吗？

    这里就是。丝贝拉直接打断，“你别说话。啧，也不怕吓走你的女朋友。”一抬手，身后的巫师们开始行动了。

    说是行动，其实只是一拥而上的隔开艾米莉亚和散乱的哈瑞森。

    之前和扎克对话的那个怒涛的人，在观察了哈瑞森的‘零件’后，“看起来你食用了活着的东西。”

    那个只说承接语句的萤火的人，“人类，你吃了活着的人类。”

    哈瑞森的脑袋上，嘴巴开始剧烈的开合，因为艾米莉亚在被隔开的另一侧捂住了嘴巴。

    但哈瑞森并没有发出声音，他的脖子在丝贝拉手上，上面缠满了咒文。丝贝拉的眼角一抽，瞪了一眼萤火的那个家伙，解开了哈瑞森脖子上的咒文。

    “我没有！艾米莉亚！我发誓我没有！！”

    丝贝拉也有贴心的时候，比如现在~不是么，至少让哈瑞森为自己辩白了一下。然后咒文重新封上。不管如何，这画面，还是太恐怖了。

    萤火的人，似乎有自觉他破坏了一堆情侣之间的信任，抿了下嘴，算是对峙，也算是给机会让哈瑞森解释的，“你依然维持了人体的构造，所以你的食物是人类。但你不自控的在崩溃，这是你吃了活物的症状，你中毒了。”呵，食尸鬼的食物中毒。

    哈瑞森的嘴巴又开始开合。

    丝贝拉握着满是咒文的脖子走向脑袋那边，调整了一下放方向，拼上去，解开咒文。画面，稍微好了一点，“我没有！丝贝拉！你知道我的食物来源！都是殡葬之家的尸体！我没有碰活人！艾米莉亚！你也知道！你要相信……”

    “我相信你！”艾米莉亚这算是打断吗？好像不算，没完，“你们既然出现了，就快帮我男朋友复原！我马上还有病人会来！我还有工作！”

    合理。在自己的生活，‘一’，出现了不受控制的情况，人，转向去找‘亿’，关注别人的生活。对心理医生来说，这正好是工作，无可厚非。

    丝贝拉抿了下嘴，点头了，挥手示意带来的巫师们工作。自己则看向艾米莉亚，“事实我们正是为了你的工作的而来的。”丝贝拉往办公桌上看了一眼，艾米莉亚的日程本还保持着摊开，“她不会来了。”

    她？

    艾米莉亚皱着眉，盯着丝贝拉，“你干了什么！”

    现在，需要大家回忆起一个人。在这个故事中，想要变成异族的人并现在还在努力的人类，除了得到扎克指点的罗根外，还有一个。一个女人，一个连自己人类的名字都不想要，甘心被称为塔姆的‘一号’的女人。

    想起来了吗，这是个被塔姆倾情鼓励、扎克的祝福、墨亲自教导的，立志要成为能够不被任何其它异族克制、能够自由自在的活在这个世界的……鬼的女人。

    她就是艾米莉亚一分钟后……不，已经迟到了的病人。

    说病人，也没什么不对的。毕竟这是个，以此生的人类生活只是道前菜、靠死亡为台阶、要迈入她想要的、真正的鬼之生命阶段，为人生规划的女人。你能说这女人，健康？

    “你这是什么语气。”丝贝拉撇了下嘴，“我们又不会伤害她。”

    艾米莉亚嘴角动了下，似乎压下了什么话，“你们要对她做什么？”

    “当然是帮助她。”丝贝拉故意顿了一下，“成为鬼。”眼神略闪避。

    “你们不能纵容她！”艾米莉亚有点儿小激动，有原因的，“她现在很迷茫！墨离开后她不知道自己的人生前进的道路还不是朝向正确的目标……”艾米莉亚压住了再次的粗口，“……那个‘正确的目标’（鬼）就是错的！”大概在艾米莉亚看来，这位女人，病的不轻——拥有一个错误的人生目标也就算了，还迷路了。人类心理能承受的最大的‘病’，怕就是这个了。

    丝贝拉的视线往正被拼了一半的哈瑞森方向飘了一下，话，也轻飘飘的，“你有什么资格评论别人的人生目标。”

    艾米莉亚被噎的不轻，整张脸，开始涨红。

    丝贝拉摆了摆手，“如你所说，她在迷茫，我们会帮她不再迷茫。如果你真心为你的病人着想，就允许我们帮你的病人重拾她自己想要的人生目标。这才对她好。”

    艾米莉亚开始深呼吸，盯着丝贝拉，“你们到底想要干什么？！”质问，从语气看，艾米莉亚不准备退缩，势要获得答案。

    丝贝拉皱着眉，居然沉默了一会儿。她没有回答，而是反问，“我们要干什么，你难道不知道吗？”

    什么？艾米莉亚知道什么吗？

    艾米莉亚还真的知道些什么——

    “昆因（波奇）疗养院里那些被巫师（怒涛和萤火家族从中部带来的）灵魂附身的病患……”艾米莉亚盯着丝贝拉，“经常在治疗期间突然人格切换，提起中部异族的事！你们巫师们准备用共和的异族去对付中部的异族！”

    意外吗？扎克今天刚知道的事情，艾米莉亚早就知道了。不值得意外的，艾米莉亚和波奇·昆因抱团合作，老早的事儿了。

    “既然知道了，为什么还问。”丝贝拉摆了摆手，似乎是故意让艾米莉亚听到的自语，“要提醒一下波奇了。”

    艾米莉亚丝毫不被这‘威胁’打动——因为能和波奇·昆因合作的心理医生，呵呵，不好意思，整个巴顿，还就只有艾米莉亚这个能容忍异族的医生一位。谁都接不了艾米莉亚的活儿！

    艾米莉亚：“如果你们想要战争！不要卷入我们联邦自己的人！她（一号）是联邦人！”

    “但她要成为异国的异族，鬼。”丝贝拉看着艾米莉亚，“你更希望我们不管她，让她在未来陷入共和和联邦异族都不肯接纳的尴尬地位吗？”

    艾米莉亚愣住了，她……从未思考过这个问题。

    不过很快，艾米莉亚从丝贝拉的心理游戏中醒悟过来——对，这就是心理游戏，丝贝拉利用的不过是艾米莉亚对病人的担忧而已。而这担忧，是未来，是一号离开了艾米莉亚的正确治疗，实现了不正确人生目标的未来。所以：

    “不用你们管！还回我的病人，我永远不会让她身处那个处境！”

    丝贝拉收掉了脸上的所有表情，仿佛所有花里胡哨的劝服已经说尽，要直言了，“不好意思，我们需要她身处那个处境。而当那个处境来到，她会坚定的站在我们巫师这边。”

    艾米莉亚……没听懂。

    有人懂了。终于能完整的站起来的哈瑞森，懂了：“因为吸血鬼，因为吸血鬼拿鬼也没有办法……”他看着丝贝拉，“中部的异族被解决后，巫师们，巫师们要对付的是联邦异族顶层的吸……”

    “嘘——”丝贝拉的手指在唇前，咒文在空气中滑过，贴上哈瑞森的喉咙。所以，哈瑞森没能继续发出声音。

    相较之前哈瑞森零碎状态的发声情况，这已经是非常非常平和的画面了。

    但为什么，恐惧的寒意爬上了艾米莉亚的身体，“扎……”

    用不上一样的咒文飘上艾米莉亚的喉咙，艾米莉亚自己捂了嘴。

    丝贝拉看了眼艾米莉亚，再环视满屋紧盯哈瑞森和艾米莉亚的怒涛、萤火所属巫师，“我们走吧。”

    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