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七六 自由，卡琳的故事
特蕾希娅苦笑道：“提米最先把这东西拿出来的时候，我还没反应过来，第一场公选会，李奇出现在提米身边，我才明白这是他弄出来的。” 她幽幽的问：“他没有参加最后的公选会？” 王帐的书桌上摆着四枝魔导枪，最初的菲尼26式“标准版”，荣耀版，以及最后的“畅享版”和“尊享版”，一应俱全。 努曼艾尔点头：“是的，他的原话是，不想让某人看到心烦。呃……那个某人，说的是我。” “嗯……” 特蕾希娅侧开了视线：“昨天我们跟迩香的前锋在艾兰尼斯王都外打了一场，因为有瑞玛科王子的魔导枪部队参战，我们很轻松的打败了敌人……” 特蕾希娅神色有些迷惘，似乎眼中所见被一层迷雾遮挡：“我真的想不到，魔导枪对战争的影响会这么大，未来的战争该怎么打，我都没什么把握了。” 努曼艾尔说：“怎么打赢每一场战役，是将军考虑的问题，怎么打赢每一场战斗，是士兵考虑的问题。陛下要做的是让将军和士兵坚信一定会赢得战争，以及……” “以及让他们吃饱穿暖，后顾无忧，手里有精良的武器，前进有正确的方向”，特蕾希娅念着哈德朗王室自古流传下来的战争法则。 她眼中清朗了许多，拍拍书桌上的魔导枪，叹道：“就为这个，我该给他赏功。” 旁边希尔维哼道：“他不正大光明的找陛下献计，而是通过提米搞这种把戏，分明是心中有鬼！再给他赏功，他恐怕就要得寸进尺，提出自由传教的要求，到时候陛下是答应呢还是不答应？” 特蕾希娅背着手踱了几步，问努曼艾尔：“男爵，您对李奇那个教会的教义有什么看法？” 努曼艾尔很纠结，粗大的眉毛像毛虫般蠕动，但他并没有回避这个问题。 “作为一个凡人，我觉得赤红女士的信仰没什么不好的，不管是凯姆陛下还是修玛陛下，最终的目标不都是让人人幸福吗？如果仁慈女神还在的话，教义其实跟赤红女士差不多吧。我相信只要是善神的信徒，都不会排斥这样的信仰。” “作为大军中的一员，我觉得，既然我们连商人和魔法师都愿意团结，为什么连一位善神的教会都不愿接纳呢？” 希尔维冷声道：“但这位善神的教义，是要从根本上摧毁我们正用鲜血捍卫的秩序！而商人和魔法师，只不过是想要在这样的秩序里占据一席之地。” 特蕾希娅摆手，再问：“那么你的意见是，可以让李奇加入我们？” “不……” 努曼艾尔的回答让两人微微一愣。 传奇骑士的神色平静依旧：“作为陛下的追随者，以及那件事情的经历者，我觉得让李奇加入我们，会对陛下造成不必要的困扰。” 听到“那件事情”，特蕾希娅的呼吸变得浑浊了，她没有说话，依旧默默听着。 努曼艾尔继续道：“李奇的确有益于我们的事业，但跟陛下保持专注平和的心相比，这点益处算不了什么。所以，我觉得现在这样就行了，就让他间接的帮助陛下吧。” “你是说，只要李奇出现，我就不能保持专注平和的心态！？” 特蕾希娅用略微尖锐的嗓音质问，胸脯的起伏也变得明显起来。 “微臣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觉得，没有这个必要，陛下面临的挑战太多了。” 努曼艾尔低头，遮掩住眼中的一丝怜悯。 希尔维附和：“陛下，男爵说得没错！那个碍眼的家伙虽然微不足道，也没必要让他跑到眼前来嗡嗡叫！他自己不也说了吗？还算有自知之明。” 特蕾希娅平静下来，抿了抿略微失色的红唇说：“的确，我面临的挑战太多了。” 她颓然坐下，揉着额头道：“芙蕾雅又来求情了，跪在我面前，把额头都磕破了。” 希尔维变色：“陛下，你没有答应她什么吧？” “别把我当成几滴泪就能泡软心的千金小姐”，特蕾希娅说：“该做什么准备照做，我早就告诉过她最后的期限，只是真心希望事情不会走到那一步。” “看，跟陛下您的挑战相比，李奇那点事算得了什么”，希尔维不屑的道。 特蕾希娅苦笑：“如果坐在艾兰尼斯王座上的是他，就不会是现在这种局面了。” “是啊，如果是他的话，早就开门请降了。” 希尔维不屑的道：“也就艾兰尼斯人那帮木头脑袋，总认为自己能隔岸观火。” 特蕾希娅说：“他们想的不是隔岸观火，而是认为自己拥有自由的权利，认为他们跟我们正在进行的战争毫无关系。” “自由……” 她苦涩的摇头：“所有人都背负着既定的命运，所有人的命运都因神意交织在一起，哪里来的自由。” ……………… 厄普西隆，罗丝大神殿的一处空旷殿堂里，李奇打了个喷嚏。 “你不会借口感冒了，就此退缩吧？” 对面站着人形态的卡琳，懒懒的说。 “这是你找的第十个借口了”，李奇无奈的道：“如果你是在开玩笑，那种事情肯定会死，那我们就停下。如果你还是在犹豫，我就得考虑是不是亲手帮你了。” “是吗，那就不麻烦你了，毕竟让你做那种事情，会对你的心理造成很不好的影响……” 卡琳幽幽长叹，身上的热裤小背心骤然消散，露出火辣的胴体。 她抚住左边的高耸，苦笑道：“不会死，只是我……还是很害怕。” 李奇深呼吸，努力保持平静：“只是痛一下的话，又怕什么呢？咳咳，我不是那个意思。” “即便是被转化成魔女那几年，也只是身体被侵蚀了，我的灵魂还是自由的”，卡琳的手铿锵弹出如钢刃般的长指甲：“但做完这事后，我的灵魂就被刻上了烙印，再也没办法摆脱，这是我……我们，从没有过的经历。逃离这种事情，正是我们成为我们，成为廷尼威的原因啊。” “卡琳，费恩没有世外桃源，以前或许有，但现在绝对不会有了，就像你的王国一样……” 李奇略带着怜悯的说，注意力也从卡琳那让人喷血的身躯，转到了她的纠结上。 女神提醒过他之后，他也觉得，不能再放任卡琳了，必须逼她面对现实。 卡琳之所以一直没有“转正”，是因为她的特殊身世，更与一个奇异族群的命运有关。 身为一个王国的女王，却不知道自己的王国在费恩什么地方，这事实在是奇怪。 李奇在这事上也花过不少精力，他从小龙女那找来很详尽的地图，连新大陆的地图都没放过，按照卡琳的描述，寻找所谓的“廷尼威王国”，但没有任何发现。 后来他才意识到，这个王国，说不定不在主位面。 那时候正忙于开发厄普西隆，李奇也没逼迫卡琳，只是期待她能自己解开心结，对他吐露实情。 不过这头懒狼，成天吃了睡睡了吃，直到前天他被女神提醒，决心不管用什么办法都要撬开她的嘴，她才开了口。 卡琳说了一个故事，一个很久远，又很悲伤的故事。 数千年前，在大陆北方，毗邻冰原的峡湾里，生活着两个部落。 一个部落是狼人，一个部落是吸血鬼。 当然这是李奇按照地球世界的概念做的翻译，按照卡琳的读音，狼人叫洛肯人，吸血鬼叫凯恩人。 洛肯人并不怕银，只是会天然变身为狼，在游历到此的德鲁伊的帮助下，他们获得了野性德鲁伊的传承。 凯恩人也不怕阳光，他们拥有哪怕掏出心脏也不会死的特异能力，动物的血液是他们的食物，他们并不吸食人血，那会破坏他们的能力。 凯恩人获得了巫师的传承，学会了使用鲜血巫术。 曾经有传言说，他们这两个部落有共同的祖先，但没人相信。因为传播这个传言的人，不过是为了阻止两个部落的仇杀。 仇杀持续了上千年，漫长的血腥争斗中，一方男性对另一方女性施加的暴行频繁发生，诞生了一支源于仇恨和报复的混血种族。 这支种族被两个族群共同唾弃，决意寻找只属于自己的家园。他们离开了峡湾，通过位面缝隙，来到一处天堂般的次位面，在那里落地生根，繁衍出数以万计的人口，最终建立了王国。 鉴于整个族群的来历，他们自称为“廷尼威”，也就是“弃世者”。他们立下了终生不踏入主位面的誓言，并以灵魂自由为信仰，在费恩过着超然世外，不知魏晋的隐士生活。 四五年前，卡琳继任女王没多久，王国就发生了惨剧。一支奥术师统领的大军侵入王国所在的次位面，卡琳在侍从的护卫下逃走，但还是没能逃过追捕。奥术师并不知道她就是女王，给她喂了某种古怪的血，把她转化成魔女，关在浮空舰里当魔力引擎。 知道了她的身世，李奇才明白为什么她依旧没被净化完全。 最初两人在浮空舰上相见时，她就说过，她不仅有吸血鬼的血脉，还有狼人的血脉。 之前只是净化了吸血鬼的血脉，狼人的血脉并没有彻底净化。 彻底净化的办法，是让她变身成狼人，没错，是狼人而不是狼，那样她的灵魂才会完全显露。 要做到这点，需要一个特殊的仪式，并不繁琐，就是很血腥。 “你们廷尼威人会有这样的遭遇，问题就在于你们的信仰是错误的。” 见卡琳还在犹豫，李奇只好继续逼迫。 卡琳不解：“自由，难道不是女神的教义里也提到的目标吗？” “虽然都是自由，但我们两个人的理解，肯定有很大的差别”，李奇叹道：“在我看来，你们信仰的那种自由，不过是逃避而已。” 卡琳苦笑道：“说服我没用，得说服另一个我。” 她长叹一声，目光变得坚定了：“至少我知道，不能再逃避了。” 再看着李奇，她又有些担心：“希望你能扛得住，我相信女神最后会阻止那个我的，不过在那之前，你肯定会遭不少罪。” “不要小看我啊！” 李奇拍着胸口，发出蓬蓬的闷响。里层蛛丝软甲，外层全套秘银甲，左手盾牌，右手菲尼魔导枪，空间戒指里还有若干武器和药剂，他是做足了准备。 当然嘴上的说辞是另一回事：“现在我也是强大的英雄了！” “那么加油哦”，卡琳笑着，猛然将钢刃戳入胸口。 她啊啊大声叫着，硬生生将自己的胸口挖开一个大洞，掏出血淋淋的，还在跳动的心脏，捏在手里。 此时她已经虚脱无力，跪坐在地上。 她举起手，对李奇勉强笑道：“拜托你了。” 说完手掌一捏，心脏化作碎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