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吃饭
天色渐渐转暗,夕阳的余辉洒在已经脱色破旧的红墙绿瓦上,穹明轩的回廊正屋也渡上了一层金色。 叶棠采歪在黑漆三围罗汉床上,一身暗红水华裙颇为凌乱,乌黑的秀发铺了一枕,她微微眯着眸子,打了个哈欠,眼皮直打架。 这时秋桔走了进来,站在叶棠采跟前:“姑娘,那群人是真去了外面书房找伯爷闹去呢!” 叶棠采这才微微撑起身来,嗤地一声笑了。他们的心思,她早就猜到了。作为不受宠的庶子,突然娶了高门嫡女,换谁也受不了。 “你是找哪个打探消息的?”叶棠采道。 “是扫庭院的一个丫头,名叫香儿,我当时口袋只得五六来个铜板,给了她,她就高兴得什么似的。”秋桔说着有些好笑,心里又生出几分无奈。 就这五六个子,就算扔在地上,连她们海棠居里的三等丫鬟都懒得捡,可见这定国伯府穷到什么地步。 “你悄悄叫了她来,我问她些事。”叶棠采说着伸了个懒腰。 “姑娘要问什么?是不是今天来的那群人?”秋桔秀眉挑了挑,“这个我早问了。” “你这个丫头。”惠然端着一杯茶过来,擢了擢她的袋门。“还不快说来。” 秋桔坐到一边的绣墩上,便把今天来的那拔人全都介绍了一遍,叶棠采听着,便把今天的人一一对上号来了。 秋桔又道:“香儿说,书房里闹得可真厉害!伯夫人居然指着伯爷说不该给三爷娶姑娘。费姨娘哭叫着不公平,为什么姑娘嫁三爷不嫁二爷?又闹着说让二爷退亲,要比着姑娘找媳妇!” 叶棠采听得扑哧一声,笑得在床上弯起了腰,这费姨娘真是个人物! “令人稀奇的是,伯爷居然拿她们没撤!只凭着她们闹!最后还是老太君出来了,才把他们给镇住了,否则不知会闹成什么样儿。” “老太君?”叶棠采怔了怔。 “就是三爷的祖母。”秋桔道,“听说年轻时是个极厉害的人物。是应城的将门虎女,年轻时还跟故去的老太爷上过战场。后来褚家息微,老太爷去世后,她就没出过房门一步,一直深居简出。就连当年褚家世子成亲,她也没出过房门。今儿好像恰恰想出门透气,没想到却听到了这一出,才去镇压的。” 叶棠采挑眉,那今天真是幸运了,刚巧碰到那边闹腾。否则,以刚才秋桔所说那样,伯爷是个懦弱的,不知会闹成什么样子。 她只打了个哈欠:“居然连里头闹什么都一清二楚,这个香儿真是听墙脚的一把好手!你好生跟她保持关系,以后有什么风吹草动咱们也能知晓。” 秋桔点了点头。 “姑娘,有人来了!”惠然突然说,她正坐在窗边。 叶棠采从罗汉床上起来,主仆三人一起走到小厅,只见一名又黑又瘦的双环髻丫鬟提着一个大大的食盒走来。 丫鬟看到叶棠采,便是倒抽一口气,满脸不敢置信。她正是厨房里的粗使丫鬟小草,昨儿还在厨房里编排叶棠采是个丑的,没想到居然美成这副模样。 小草把已经掉色的雕红漆九食盒放到桌上,不冷不热道:“三奶奶,这是晚膳。”说完就转身走了。 “真是无礼。”秋桔看着小草的背影,有些生气。 叶棠采只挑了挑唇:“伯府败落,连尊严维持不下去了,在规距上自然有所疏落。惠然,去叫三爷过来吃饭。” “好。”惠然答应一声就走了出去。 兰竹居里,褚云攀正在看书,予阳跑过来:“三爷,三奶奶那边叫你去用饭。” 褚云攀一怔,然后放下书。 秦氏等人去穹明轩,他早就听到响动了,正要过去,却见到秦氏等人离开的身影,猜是去了外书房。 他便回到了兰竹居,原以为叶棠采会惊慌地跑过来找他问话,不想等了大半天都等不到人,倒是等到现在一句叫他去吃饭。 褚云攀一时有些猜不透她。 不一会儿,就走到了穹明轩,上了游廊,便往正屋走去。来到门前,却见两扇雕花门扉新剪的贵花祥鸟红色窗花,褚云攀便怔了怔。 走进屋里,叶棠采已经坐到桌边的圆凳上。 他坐下后说:“刚才母亲和大哥他们来过,你怎么不着人通知我?” 叶棠采只道:“来过便来过,这有什么。” 褚云攀皱了皱眉,若换作别的闺秀,突然嫁到这个地方来,主母还领着一群人气势汹汹地奔过来,早吓得六神无主了。她倒好,居然还若无其事,不知是说她心大还是胆大。 这时惠然掀开食盒,接着便是脸色一变,唇角抽了抽,最后还是把里面的菜一一放上。 一碟白菜炒肉丝,一碟几乎看不到肉的麻婆豆腐,一小盘凉拌青瓜,再一个蛋花汤。 这三菜一汤,看得惠然和秋桔俱是倒抽了一口气。惠然布菜时,都有些不敢放到桌子上。就这种菜色,就连她们府里的三等丫鬟都不吃啊! 褚云攀却是墨眉一挑:“嗯,加菜了!” 惠然和秋桔一个踉跄,差点就裁到桌上去了。 叶棠采嘴角一抽:“三爷平时都吃什么?” 褚云攀执起筷子,点了点那盘白菜炒肉丝和蛋花汤:“这个和这个。偶尔也换换豆腐炒肉丝。家里穷,我又庶子,膳食向来就这样。能吃饱就行了。” 说着夹了一筷子白菜炒肉丝放到叶棠采的碗里。 原以为叶棠采会嫌弃和委屈,不想她却是笑了笑,然后吃了。 褚云攀心里闪过一抹诧异,真是个奇怪的姑娘!然后夫妻二人就这样安安静静地用膳。 吃过饭后,褚云攀就走了。 惠然从食盒底部又端出一盘白菜炒肉丝,秋桔苦着脸:“这是我们俩的晚饭?” “连三爷和姑娘都吃这些,咱们还挑什么?”惠然瞪了她一眼。 秋桔很是委屈地扁了扁嘴。 今天累得实在够呛,几人用过饭后就洗了身子,然后早早上床安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