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这一手棋为了八百年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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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凉亲手将一柱迭魂香点燃,插在那尊巨大身影前面的地上。 天河决议的威严,不容侵犯。 他可以亲手将冀剑宫巡查弟子的双腿打断,但他不能阻止这一盏迭魂香每个月都点燃。 烟雾袅袅升起,飘散,最后都进入了那尊巨大的身影里面。 “你一定要杀谭明净吗?” “是的。”温凉跪在那尊身影的阴影下,垂头低声说到。 “为什么?” “他阻碍了虞渊的崛起。” “虞渊是谁?” “一个天才!”温凉说到:“真正的天才!” “我见过很多天才,”那个声音说到:“我自己也是天才。他比我如何?” “他现在当然不如你,但是八百年后,他会比现在的你强!”温凉说到。 “你怎么知道?” “因为在我的计划里,八百年后他会比你强!” “哈哈,你可真是狂妄!” “你之所以觉得我狂妄,是因为你根本不了解我,师父。”温凉站了起来,走到了阴影的正面,仰头看着他。 阴影浓郁得像是一团墨,大仙师的面容深不可辨。 “我如果能动,我一定现在就拘禁了你。” “可是你动不了,师父。”温凉说到:“天河决议的威严,无人可以违反。金铁山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直到现在,我还没有晓谕诸剑宫,承认你是我的弟子。” “你已经晓谕过了,师父。”温凉说到:“只是你忘了。” “忘了?” “没错。你忘了你正在坐化,你的记忆正在慢慢地流失。终究有一天,你会什么都想不起来的。” 那身影陷入了长长的沉默。 过了很久,才叹了一口气。 “谭明净才是真正的天才。在我所见过的所有后辈中,无一人拥有像他那样对剑的领悟。当年他还在赤城中时,我便注意到了他,本想收他入我青剑宫,可惜却让冀剑宫捷足先登了。” “师父胸怀宽广,总是容易退让,牺牲自己,成全他人。” “你是没有见过少年时候的他,所以你不知道那是怎样的一柄快剑。连我都没有信心能够教好他,不耽误他。” “虞渊比他更好!” “呵呵,”那个声音笑了两声,“不会有人比他更好,等你见过了他的剑,你就知道了。对了,你确定你能打得过他?” “我会让他先出三剑,”温凉笑了一下:“然后,一棍子打死他!” “你就这么有信心?” “是的,”温凉说到:“只要不是冀剑宫宫主亲自前来,我都很有信心。” “假如你被他杀死,我会很开心的。” “闭嘴吧,师父!”温凉转身从他的阴影里走了出去。 边走边说到:“除非他打得过你,否则他杀不死我。” *** 阮贡被人打断了双腿,悄悄地回到青剑宫的中殿墙角疗伤。 温凉站在藏书楼的楼顶,只往那个方向上望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可怜的阮贡,带着三千万灵石的启动资金出宫,最后变成了五千万灵石。 更可怜的是,这五千万只是记录在燕喜账册上的一个数字。 青剑宫的没落,所有人都清楚。 阮贡比其它人更清楚一些,他知道这是绝对不可逆转的事情。天河决议的威严,任何人都不能侵犯。 所以他未雨绸缪,一心想要脱离青剑宫。 只可惜他身上青剑宫的烙印实在是太明显,没有任何一宫愿意接纳他。 哪怕他在八剑宫忍辱负重,供人驱策。 哪怕他将青剑宫其余七人的底细从头到尾都交待得清清楚楚。 哪怕他愿意立下重誓表示同青剑宫恩断义绝。 最后还是被别人打断了腿给扔了回来。 温凉在藏书楼的楼顶,一站便是一个夜晚。 养剑术是青剑宫最基础的剑术之一,入门极易,修行也简单。 只讲求持续不断的温养蓄力即可。 并且,只要能够坚持不拔剑,可以一直温养下去。 温凉初见青剑宫宫主之时,说过“擎天、抵天、倚天三剑皆有极限,而养剑术无极限”恰好点明了这个优点。 然而,真正修习养剑术的人,却寥寥无几。 原因很简单,养剑术不能拔剑。 一旦拔剑,修为尽废。 无论辛苦养剑多少年,拔剑就意味着剑断! 修习养剑术的人,一生之中,只能出一剑。 没有人能忍受这个致命的缺点。 然而,这却是温凉唯一的选择。 他可以不相信大仙师的记忆,可以不相信藏书楼的记载。但是,他不能不相信夏浓。 他问过夏浓:“有其它的办法吗?” 夏浓说:“有啊。我至少有一千种方法,可以让你独自逃生。” “不能带上其它人一起吗?” “不能。” 如果连夏浓都想不到其它办法,他觉得自己也肯定不会有其它办法。 他不觉得自己会比夏浓更聪明,也不觉得自己会比夏浓了解更多。 直到如今,他甚至还不知道,这个蛋壳外的世界究竟是怎么个样子。他尝试问过夏浓,可是夏浓说不能告诉他。在他闯出蛋壳外之前,他所能知道的一切,都只能是蛋壳内的世界。 “是有什么东西,在约束着你吗?”他问。 “是的。”夏浓毫不避讳地说到:“就像你曾经说过的那样,你所了解这个世界越多,你就会越是恐惧。” “我想要……拯救这个世界。” “可是这个世界已经抛弃了你们。” “那我们就在它抛弃我们之前,抛弃它!” “有见地!不过这很难!” “比我离开青棠城更难吗?” “更难!” “比我回到青棠城更难吗?” “更难!” “比我杀掉谢晚西更难吗?” “哈哈,”夏浓笑着告诉他:“实际上,只要你狠得下心,杀死一个你最爱的人,一点都不难。我见过无数个悲欢离合的故事,其实所有人,最爱的始终只有自己。” 温凉一开始觉得自己很伟大。 可是在夏浓这样一说之后,便觉得这种伟大只是感动自己的一种手段而已。 他最爱的果然还是自己。 他没有牺牲什么,那只是他爱自己的时候,不得不付出的一点成本。 买个包子都还得付钱呢,和这没有什么区别。 一整夜他都专注在自己的神海里,不急不躁地温养着那一枚小小的剑影。 偶尔分神,也只是想起了曾经与这枚剑有些瓜葛的某个人。 有一些淡淡的哀伤思绪,就像是一锅菜里的佐料一般,慢慢地沁渗进了那枚小小的、淡淡的剑影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