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起
甄狄自诩是琴江的好师弟，好帮手，好知己...... 可与梦羽相比起来，难及万一。 甄狄自问，梦羽能够为琴江做到的很多事，都是自己无法企及的。 心中对梦羽的敬重，也不免多了几分。 这一路走来，自认为自己已是心细如发的人，却还是输给了一心只是系在琴江身上的梦羽。 下山之缘由，这一系列的事情，琴江都是告诉过自己的。 自己怎么没有想到过，自己的师父也许是解开自己心中，或者说这几个师兄弟心中疑惑的人呢？自己又怎么没有想到可以运用一个难以推脱的借口去探探师父口实呢？以前，自己不是经常替琴江做这种事吗？怎么？这才过了多久，自己就忘了？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自己其实就是一个可以说得上是失败者的人吧！ 又或许，连自诩为失败者的资格都没有... 琴江一直都是那样的云淡风轻，似乎一切都尽在掌控。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琴江仿佛天生就是一轮耀眼的太阳，无论在哪里，都会发出耀眼无比的光芒。强大的气势，如同质朴的玉石般的大气。雍容的气度，高贵的气质，半点不容亵渎。 甄狄认为自己永远都是无法企及的。 其实，一直以来，甄狄都在追寻着这一轮明日，当做自己一生的目标。 但却始终隔着不小的距离，自己要怎样才能追赶得上呢？ 以前，年少轻狂之时，自己对修行几乎是一种苛刻的地步。 对自己的要求，亦是苛刻的地步。 只要是琴江需要的，就是自己应该去追逐的。 就拿这辅政执事弟子，来说吧。 无非就是自己无法接受琴江总是拖着一身疲惫回到坤决宫中！ 无法接受琴江为了沉重的负担而皱一次眉！ 无法接受琴江孤身一人担起门派重任！ 无法接受琴江一人踽踽独行！ 这才拼命地研读权谋学，运筹学，管理学，阅人术，用人术，纵横术等等的相关书籍。虽然内容晦涩难懂，自己又从未接触过，但还是凭借着那一股少年般的冲劲，或者说是一种想要替琴江分担的执念。 多少个夜晚，在所有人熟睡之时，秉烛夜读；多少个闲暇，在所有人欢愉之时，偷偷诵记...... 其中艰辛，个中滋味，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那时，偶尔出神的自己，还会满怀希望地想象着，自己终有一天，能够和琴江并肩同行。 经过如同脱胎换骨般的训练之后，自己终于有机会和琴江一起处理门派中的事物，并且还得到了琴江的赞誉和首肯。 那时的自己，别提有多高兴了。虽然面上不显，但那一份发自内心的快乐，是骗不了自己的。几乎在很长一段时间，恐怕自己都是笑着迎来每一天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吧！ 那充溢在心间的满足感，绝对是前所未有的。 哪怕是自己的师父道英真人传授了自己艰深的乐艺，或是在自己生辰的时候给了自己的一份憧憬已久的礼物，又或者是其他，都是无法与那样一种满足感相提并论的！ 原本以为，自己是一个足以和琴江这样一个恍若谪仙的男人并肩的人。可现在才发现，纵使自己百般努力，又如何？看过无数竹简，又如何？读过万卷，又如何？始终陪伴在身边，又如何？百依百顺，又如何？ 却是始终不及梦羽，不仅仅只是权谋、心思，抑或是仅仅心系一人这样的事上。 若非有此次经历，恐怕自己还要自欺欺人下去吧！ 又或者，本就是给自己编织了一个永远无法触及的梦...... 若不是此次的事情，自己又怎会见识到梦羽对琴江的用心呢？ 哪怕自己琴毁灵散，却依旧无法容忍任何人伤害琴江半分！ 哪怕是自己的亲弟弟，也是如此！ 此等情谊，当真是令人动容！ 此番，甄狄自认是无法做到的。 或许，飘然远去是一个更好的选择吧...... 可自己又有没有这样的勇气呢？ “就是啊！梦羽，我们一直把你当我们的家人看待。你也知道，我们都是孤儿，没有过去，只有现在和未来。景廷派是我们唯一的家，师父、师叔、大哥、二哥、三哥、你、紫露、小珏，都是我们的亲人。为我们的亲人，哪怕付出一切，不都是理所应当的吗？以后，这样的话就不要再说了吧！再者说了，我们之间，还用得着分彼此吗？” 脸上一直都带着如同夏日里阳光般灿烂笑意的甄筝，嘴角一咧，就显出一个暖人的笑容。 这样的笑容，着实令人感到慰藉。 哪怕心里有再多的阴霾，只要这样一个笑容，恐怕阴霾都会躲着走吧！ 甄筝不知事情的始末，和箫鹤一样。 或许是出于某种考虑吧，又或许是出于某种庇护吧...... 但甄筝不知，的确是一个事实。 可从甄筝的内心来说，不管事情有多么棘手，都不应该失去对一切的希望！ 若是连希望都失去了，人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 连念想都没有！ 那不是行尸走肉，是什么？ 故而，甄筝一向活泼开朗。 但在甄狄眼里，却是少年不识愁滋味，行止轻浮之举。 “梦羽...梦羽...” 梦羽几乎是感动到了哽咽的地步，那双熠熠动人的凤眸里，闪烁着点点泪花，将滴未滴。就如同清晨挂在荷叶上的露珠一样，晶莹而又圆润，似乎只要一阵微风吹过，便会滴落在荷塘里，与鱼儿嬉戏。 “哥，时辰到了，先回到琴里去吧！我会确保一切顺利进行下去的！” 紫露看了看时辰，对着快要哭出来的梦羽说道。 还连带着在众人不经意的时刻，嘴角微微向下一撇。 话虽然是这样说，可紫露心里绝对是在各种吐槽的。 靠！ 要不要那么煽情？ “...嗯。” 梦羽点点头，声音也是闷闷的。带着浓浓的感动和有些难以言说的不舍，几乎是一步三回头。 这个时候的紫露，看着此等情状，真是恨不得一脚把自己的哥哥踹回琴里！ 真真是... 哎... “各位！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顿了顿，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梦羽复又说道。可声音却里带着一些萧索，一些决然，仿佛极有可能一去不复返。 “保重！” 几人各自抱拳，道了一句。 梦羽感激地回敬一礼，旋即闪身回到了梦羽琴中，即是他的本体当中。 但那一晃而过的孤单背影，却带了几分决绝的味道。 画室，恢复了安静。 仿佛这处庄园霎时间变成了一处桃源仙境，或是恢复了他本来的静谧优雅。 “各位，成败在此一举，望各位倾力而为！” 日头已到，收敛了满腹吐槽的紫露，满脸凝重，抱拳道。 眼神中的坚定，前所未有。 “是！” 众人也都收敛了心思，定下心来，准备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一切。 “各位，准备好之后，就请闭眼调息！” 紫露一边说，一边闭上了眼睛，把手轻轻放在琴弦上，蓄势待发。 “嗯。” 紫露暗自感受着每个人的鼻息，直到众人的鼻息渐渐趋于平稳而悠长，才准备开始。 片刻过后，一声令下！ “开始！” 这样一声开始，不知包含了多少味道。 听上去，竟有些涩涩的。 天尊之曲，悠悠响起，悦耳悠扬，少了几分杀伐果决的肃杀之气，多了几分宛若新生的生命之音。 灵力流随着每一个人的弹奏而发出，一时间金黄色的、浅黄色的、淡蓝色的、青色的、艳红色的光华，在房间中缓缓溢出。 光芒彼此之间慢慢传递着，一股轻微的力量，正源源不断地在几人之间循环着。每循环一次，那灵力流便会增加一分。而增加的那一分灵力，便会在循环到梦羽琴的时候，滞留在梦羽琴内。 几个人，十只眼，都带着些许希冀、慌张、焦灼、紧张，堪堪注视着，此时仍然极度破败的梦羽琴。 但没有令人失望的是，梦羽琴的光泽正一点儿一点儿地恢复着，仿佛在不远的以后，就又能看到光彩依旧的千年古琴了。 乐曲声不断，生命之声，亦是不断。 可接近尾声的时候，却又出现了状况。 此番，江南之行，当真是一波三折！ 这波折自然是由琴珏引发的。 缘由，依然是修为不济。 就在天尊之曲接近尾声，约莫还有一个小节的乐章之时，琴珏实在是扛不住天尊之曲对灵力、修为的艰巨要求。小脸憋得煞白，冷汗涔涔。 其实，在乐章过半的时候，琴珏就已经有些力不从心了。可由于这天尊之曲的强大吸力，即使想要停下，却根本停不下来。那股强大的吸力，仿佛源源不绝。 琴珏只觉得随着时间的不断流逝，自己的灵力愈发地不受自己控制，反倒是受了这天尊之曲的控制。身体里的灵力，不断地被天尊之曲夺取。 可琴珏害怕此事功亏一篑，硬是死撑着不说，咬着牙，强忍着。 毕竟，近些日子的大批波折，翻涌而至，几乎是让年轻的琴珏感到了相当的力不从心。 而努力了好几天，自己甚至于遭受了如同腐刑般的折磨，好不容易能够拨云见日了。若是在这种紧要关头放弃，琴珏感到不甘心。 也难怪，经历了这样的变故，要说琴珏的心性没有丝毫改变，定是妄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