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一章周慎之危
河关一战，汉军大获全胜，击溃了盗匪的主力，并且夺取了盗匪的粮草辎重，绝大部分盗匪在走投无路之下，只好选择投降，只有徐六、秦安等少数盗匪躲进深山老林中继续顽抗。 不过这些盗匪首领也元气大伤，实力远不如从前。 段增在取得这一战的胜利后，命人将俘虏的盗匪押送到狄道，交由太守李参来处置；同时，段增又命令杨洪率领两千军队留下来，继续负责清剿残余盗匪。 按照张温交给他的任务，他不仅要剿除河关、枹罕群盗，还要协助周慎进攻金城郡；如今才二十多天时间，他就提前将河关、枹罕群盗基本清剿完。 接下来，休整了两天后，段增便率领其他军队，继续向北面的金城郡进发，很快便进入金城郡境内，一路上并未遭遇叛军。 不过，他并没有选择长驱直入，反而在进入金城郡境内后不久便停了下来，安下营垒。 因为此时周慎那边传过来的消息，却已经让他感到了严重的威胁，自己若是继续深入的话，很可能遭遇危险！ …… 勇士城位于汉阳郡的西北角，距离金城郡的榆中县只有三十里的距离。 这两座城池都位于黄河南岸，距离后世的兰州比较近，仅仅只有几十里的路程，距离汉军出发时的位置美阳，却有足足上千里路程。 深入到这么偏远的地方来与叛军交战，对于汉军来说最为重要的问题就是如何保障后勤供应的问题，若是粮道出了问题，整个大军都会遭到危险。 此时，勇士城外，汉军的军营连绵数里。 中军大帐内，身为领兵主将的周慎，却与参军孙坚起了冲突。 这两人起冲突的原因很简单，周慎认为叛军主力目前都在榆中县，所以应该立即率军将其围困起来，只要攻破榆中县城，就能消灭叛军的主力，接下来的战事就会轻松许多。 但孙坚却认为，榆中城虽小，却很坚固，若是强攻的话很难将其攻破，不过榆中城的问题就在于城中粮草不足，需要从后方运送粮草。 所以孙坚建议，由周慎率领主力围攻榆中城，而他则率领一万军队绕道榆中城后方，断掉叛军的粮道。 叛军粮道遭到威胁，必然不敢久战，榆中城就可不战而得。 而叛军失去榆中城后，接下来只能退到金城郡内部去，而汉军则可以集中兵力，尤其是与段增的军队汇合后，再联手进攻，必然能取得胜利。 两人争执不休，自然就产生了分歧。 “孙参军，咱们抓获的叛军信使表明，叛军城中缺少粮食，需要向金城那边催讨。咱们只要集中兵力全力攻城，消耗敌军的兵力，打击敌军的士气，必定能迫使敌军像以前那样撤退。” “孙参军却建议在这个时候分兵去断敌军粮道，本将以为这完全是在浪费时间。”说话之人大约五十来岁，身材高大而瘦弱，一双眼睛游移不定，额头上布满了皱纹，正是荡寇将军周慎。 在他对面，孙坚脸色肃然，显然对周慎的意见不怎么看好。 “周将军，之前叛军面对咱们的进攻，的确是在步步后退，但这并不意味咱们就占据绝对优势；强攻榆中城，必然会导致巨大伤亡，且最终会耽搁时间；而若是分兵断敌人粮道的话，看似耽搁时间，但实际上却能节省时间，并且减少伤亡。” “此外，即便将军不赞同分兵也无妨，段校尉那边传来消息说，他有足够把握在十天之内消灭河关、枹罕的群盗，然后便可以北上支援咱们。将军何必这么急着强攻呢？”孙坚沉声劝说道。 周慎闻言摇头道：“段校尉？他说自己能在十天内消灭群盗，你就信了吗？这打仗的事情，怎么能将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 “周将军，段校尉此人虽然年轻，但颇有谋略，此人既然敢说自己能在十天内消灭群盗，肯定是有足够把握的。”孙坚沉声道。 “把握？军中哪里有十足把握的事？而且，段校尉即便击败了群盗，也未必能彻底将群盗消灭干净，必然会花费一些时间来剿灭残余盗匪，等他率部来支援又会等到何时？孙参军可别忘了，咱们粮草供应不足，必须在两个月内解决叛军！” 说到这里，周慎沉声道：“好了，你无需多言，本将自由决断！” “周将军！”孙坚还要再劝，周慎却冷声道：“孙参军，这里是军营，本将的话你难道没听见吗？” 孙坚默然，不敢再说。 军营之中，一切以上司的命令为主，孙坚虽然张温任命的参军，周慎也要给些面子，但毕竟他的官职与周慎还是差了太远，一旦周慎下定了决心，他也没法改变，只好在心中叹息一声。 他却不知，周慎之所以坚持立即强行攻城，主要原因就是为了争夺功劳。 在他看来，自上次美阳一战叛军失利退回凉州后，已经被汉军打掉了气势，所以面对汉军的进攻只能“一溃千里”。 这一次叛军退守榆中县，他相信只要自己率部强攻，叛军肯定不会坚守到底，肯定会继续后撤，如此自己又收复了一座城池，这等功劳他自然不愿分给别人。 孙坚越是提到段增要不了多久就能赶来支援，他就越是感到急切，想要尽快取得胜利。 所以，他不顾孙坚的劝告，最终选择率部长驱直入，将榆中县城团团围困起来，准备发起强攻。 …… “周慎的部队已经在城外扎下大营了。”榆中城中，韩遂缓缓向边章等人宣布了自己刚刚得到的消息。 “文约，咱们现在怎么办？继续后撤吗？”边章等人都问道。 “撤？怎么可能！我一直都在等待敌军过来，如今敌军总算来了，我怎么能继续后撤呢？”韩遂面色激动的说道。 “这……”边章等人纷纷感到疑惑。 从大军退出郿县起，他们就一直在撤退，雍县、陈仓、陇县、上圭、望垣、平襄…… 现在他们都撤到黄河边上来了，边章等人都撤习惯了，还以为这一次韩遂也要继续撤退，不想韩遂却认为这就是他们要等待的机会。 “文约，你有什么良策吗？咱们是不是要反击了？”北宫伯玉连忙问道。 “对，咱们是要反击了。汉军从右扶风一直打到这里来，这一路上看似势不可挡，不过他们却有一个致命问题，那就是粮草！” 韩遂看了众人一眼，缓缓说道：“我打算截断他们的粮道。” 截断汉军的粮道？边章等人顿时兴奋起来。 “何时动手？在哪里动手？” “这里，葵园峡！”韩遂手指重重点在地图上的一个地方。 葵园峡，这是勇士县到榆中县的必经之路，道路狭窄，地形险要，若是此地被叛军占领，的确能断掉汉军的粮道。 不过…… “文约，你说的这个地方的确是断敌粮道的最佳地点，但问题是，汉军不可能不知道此地的重要性，他们必然会留下重兵防守。咱们的军队目前都在城中被汉军监视着，哪里能调集足够兵力去封锁葵园峡？”李文侯沉声问道。 “哈哈哈哈，这个问题你们就不必担心了，某提前已有准备！”韩遂大笑说道。 “当初某在撤退时，就命某的部将杨秋、成宜二人的部队，埋伏在城外十五里的峡谷里，只要我一声令下，他们就能立即封锁葵园峡谷的两端，彻底断绝汉军的粮草补给。” “什么？提前埋伏了兵力？”北宫伯玉三人又惊又喜，此事别说是汉军，就算是他们三个也没有半点预料，根本不知韩遂是什么时候将伏兵放到那里的。 韩遂也不给他们解释，只是说道：“汉军一路追来，所带粮草有限，以我的预测，不会超过十天。所以我打算让周慎先攻上几天，等到他们携带的粮草消耗得差不多了后，再一举发动，将葵园峡封锁起来，诸位觉得如何？” 边章三人对视一眼，只觉得韩遂现在越来越奸诈了，再加上韩遂的实力目前也要超过他们三人，心中顿时都有了担忧。 不过眼下还不是与韩遂翻脸的时候，能够击退汉军，这对他们来说也是一件好事。 当下三人纷纷点头道：“就依文约的计策来办！” …… 榆中县城西南方百里处，段增与盖勋率领的联军便在这里停驻。 此时中军营帐里，一群将领围在案几旁，看着案几上的简易沙盘，正热烈争论着军情。 上首处，盖勋与段增二人却并没有加入争论。 “叔益，你真的觉得周将军那边会遭遇危险吗？”盖勋的脸上满是忧虑之色。 一天之前，段增收到周慎那边发来的消息，说是汉军已经将榆中县团团围困起来，即将发起强攻；不仅如此，周慎还下令给段增，要求段增不必赶去与他汇合，直接领兵北上，截断敌军的后路。 正是在收到这封信后，段增才决定全军停止前进的。 历史上的韩遂割据凉州三十多年，一直到后来曹操大军打过来才勉强将其消灭，所以眼下这一战汉军必定会出现波折。 而周慎此时发来的军令，结合他的军队部署，恰恰就让段增看到了他的致命漏洞，那就是葵园峡！ 所以，段增并没有按照周慎所说的绕道攻击叛军后方，而是选择停驻在此，为周慎保住侧翼位置；一旦他的后路真的被截断，至少还能从侧翼方向突围，有段增的接应，应该能突围出来。 当然，如今事情毕竟还未发生，段增在预感到危机后，同样不是坐视不理的人，早在看到问题后，他便下令派出所有骑兵前去增援葵园峡，若是能保住周慎的后路，那自然是最好的。 “盖使君，韩遂此人素来狡诈，他一战未打，便一路退到了榆中县，任由我军占领这么多城池，这其中必然有诈。而他的目的不外乎诱敌深入，断敌粮道，然后聚而歼之。可惜，周将军还是太过求功心切啊！”段增叹息一声道。 若是周慎等自己赶到后再发起进攻，就不会有这种事情；又或者他多留一兵力守住葵园峡，同样也不会出问题；甚至若是周慎早点就自己的部署告知段增，段增也还有时间帮他补救。 可惜，如今都太迟了，段增已经预感到，葵园峡必定会出事！ 盖勋对于他的回答却并不满意，继续问道：“那咱们立即赶过去，能不能救出他们？” 段增苦笑道：“若是韩遂并没有断我军粮道的打算，那自然最好；若是他真有这个打算，此时我军赶去也已经迟了，唯有骑兵或许来得及。所以咱们现在还是留在这里，为周将军守住大军侧翼吧。” 盖勋点了点头，将心中的忧虑隐藏起来。 如今汉室的江山真的是处在风雨飘摇之中了，整个凉州的乱局让他深感无力。 不仅如此，连年的灾荒也让他这个汉阳太守心急火燎。 去年凉州大旱，整个汉阳郡城的府库中几乎一颗粮食的储备都没有，面对遍地饥民，盖勋带头拿出家中存粮，救济百姓，被他救活的百姓多达数千人。 可以说，他才是真心实意为朝廷考虑，为百姓考虑的官员，可惜这样的官员终究太少了，更多的却是不顾百姓死活的贪官。 ……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营帐里的气氛渐渐紧张起来。 这时，外面突然有侍卫闯进来，大声道：“大人，夏都尉刚刚派人送来的消息。” 段增闻言顿时站起来，沉声问道：“什么消息？” “葵园峡遭到叛军突袭，我军骑兵赶到时，那里已经失守了。目前夏都尉正打算夺回葵园峡！” “什么？”盖勋等人纷纷惊得脸色一百，段增担忧的事情真的发生了！ 周慎统领的三万大军，在围攻榆中城最关键的时候，他们的粮道却被断掉了，失去了后方的粮草供应后，他们随军携带的粮草只够食用数天，若是不能尽快突围，他们就要完全断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