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七章 恶魔在人间
徒三那里还顾得上别的,直接牵了自己坐骑,扶小韩氏、柳氏母女上马:“追上小宝,先别管后边……” 话音未落,一孝服少妇已是牵一小小少女奔到跟前,立时跪了:“小姑母、大姑奶奶、姑爷……求求你们,带上元姐……” 一马双骑,本就是不方便。 徒三却是没有丝毫犹豫,直接托了那少女上马。 小韩氏身子一僵。 柳氏已经伸手过去,拉着侄女上马,让她坐在母女之间。 “娘……阿娘……” 元姐眼泪止不住,向少妇探手。 “快去,快去!” 少妇哽咽着,连忙摆手。 母女连心,元姐哪里能割舍? “姑母……” 小姑娘忍不住回头哀求。 柳氏心软,望向大嫂兼表姐的的少妇也带了犹豫与不忍。 前头牵了马缰的小韩氏却是面色一沉,勒了马缰,往滁州军方向追去。 一马三人,已经行走艰难,还能一马四人不成? 真是大畜生的孽子,天生的白眼狼。 难道她以为求上一声,就能让旁人下马去换她娘的命? 亳州军先前扎营,十分密集。 除了动作最快的柳彪部跑的最快,出了火炮射程,徒三与韩家那四千人马都在射程范围内。 一时间,血肉横飞,哭爹喊娘。 亳州兵多是农兵,对于“火炮”这个词都陌生的紧。 这般地动山摇的架势,被大多数人当成了天威。 “快跑,地龙翻身!” “是火龙!” “明王发怒了!” “……” 千户、曲长们压根无力约束溃营的兵卒,眼看着众人四散。 有聪明的兵卒,就冲着滁州军的方向追过去。 滁州军开拔的早,又是全体加速,早已跑出射程外。 步卒在前小跑,骑兵亲卫在后,看到跑掉队的兵卒就拉人上马。 基本都是一人两骑,就是霍宝、马寨主等人也不例外。 霍宝出离愤怒。 那是火炮,不是别的! 地方军备不足,就连金陵水师的火炮都成了摆设。 金陵大营的火炮,更是早成了一堆废铜烂铁。 上一次见火炮,是朝廷出动的平叛大军。 这次能见火炮,是多大的“福气”? 这淮南道地界,哪里有火炮? 只有一个地方,就是扬州府,淮南道守军。 淮南道守军指挥使是皇后族人,又有扬州盐商掏银子,能装备火炮也不稀奇。 就是滁州军这里,见识了霍宝缴获的那两尊火炮后,也打起火炮的主意。 霍五不仅给金陵贾家兄弟写信提及此事,还安排人扬州打探。 只是扬州守军与朝廷关系深,不好买通。 至于地方士绅,都是不差钱的主儿。 这火炮消息,一时还没有准信。 今日所见,就是准信了。 扬州有人心怀叵测,放出火炮这个大杀器来。 一直奔出去三、四里路,前头的兵卒都力气殆尽,马寨主才叫人就地休息。 他面色十分难看,调转马头,回望之前的山坡。 十几处烟火,满眼是溃散的兵卒。 “娘的,上午就该放火烧了这些畜生!” 马寨主咒骂道。 水进亦愤愤道:“有人在柳二背后弄鬼!就是不知是要对付亳州军,还是咱们滁州!” 王千户跟在旁,终于得了时间,说起发现火炮之事:“前日下午,有人听到滁山炮声,报到州府……实在是滁山离永阳太近,怕有敌军对州府而来,我不敢轻动,一边叫人暗中进山探查,一边在州府戒严,也往金陵送了信……” 霍宝也说起之前在对面山坡的发现:“那西北角零散的几个坑穴太突兀,与其他图案看起来不太和谐……倒像是再掩饰什么……我过去探看,就发现了地面覆盖着新土,下头有火药的痕迹……” 马寨主摸着脑门道:“他娘的,这玩意儿威力太大……真要是用这个攻城,滁州还真是保不住!” 马寨主看着和气,不爱计较的性子,确实极有魄力。 他在心中掂量一下,看着不远处的滁州与后头的黑蟒山山脉,咬牙道:“炮声这般密集,可不是只有三两尊的模样……不能放任他们离开……” 霍宝与水进都默然。 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 可在生命之前,却是都要靠后。 柳二那样性子,率七千兵卒,还挟火炮之威,真要纵横滁州,那滁州军之前打下的根基就要被摧毁,还不知枉死多少兵卒百姓。 霍宝指了指那山坡上出现的炮车,还有远处的密林,道:“这火炮射程有限,在八十丈到两百丈之间……瞧着方向,应该是从密林方向出来的……” 眼下烧人且不是主要的,首先要烧掉那些火炮。 滁州军正军编制,当初都是参考霍宝童军编制,亦是分五军,斥候、枪兵、刀兵、弓兵、辅兵。 马寨主立时抽调二百斥候兵、二百弓兵,绕路去林子后放火。 “纵火为主,不必恋战!” 马寨主传令下去。 斥候与弓兵应令而去。 水进望向之前的驻扎处,皱眉道:“三爷没跑,率人反击了!” 说话的功夫,就听到“砰”、“砰”又是两声炮响。 炮弹落地之处,就在徒三反攻的方向。 霍宝的心提到嗓子眼。 不会吧,一代开国之君,就这样…… 却是想多了,硝烟中一个熟悉身影勇往直前。 水进咽了口吐沫,不敢眨眼。 马寨主亦是瞪大眼睛看着,不能不在心中赞一声好胆色。 这会儿功夫,不管是先一步带兵卒奔逃的柳彪,还是一马三骑的小韩氏三人,都追上了滁州军。 柳彪大踏步过来,直接奔向马寨主,带了恳求:“马六爷!” “放心,已叫人过去那边烧山!” 马寨主指了指炮车后头的林子,道。 柳彪这一一屁股坐在地上,使劲地喘着粗气。 方才跑的仓促,他将坐骑让给了两个小族弟,自己是跟着兵卒跑过来的,也是累的够呛。 小韩氏三人,亦是形容狼狈。 柳彪不想上前。 因族叔惨死,他恨死罪魁祸首的柳二,也迁怒生出柳二这个畜生的韩家人。 这三人,一个是韩家女,两人是韩家女所出,他心中已经忌惮。 韩夫人表现的再慈眉善目,可养出柳大、柳二这样儿子的娘,能纯良到哪里去? 还有小韩夫人这里,妾室之身,只生一女,却与堂姐势均力敌十几年,也不是善类。 马寨主也不方便招呼小韩氏。 小韩氏三十几岁,体态苗条,带着帷幕,与柳氏看着如同姊妹。 “舅娘……” 如此一来,上前招呼小韩氏三人,就只有霍宝一人。 他称呼了柳氏,对着小韩氏很是犯难,就略过没有叫人。 上次在定远与亳州众人相遇,霍宝并没有见到小韩氏。 当时小韩氏面上伤势正严重,闭门不出。 这次去陵水奔丧,两人也没有见。 霍宝当不认识,也说得过去。 左右这个时候,也没有人会挑他的礼数。 柳氏带了颤音道:“小宝……小宝……你舅舅……” 她显然是吓得不轻。 同今日惊险相比,之前在亳州与孙元帅的摩擦决裂就算不上什么。 要不是柳二倒戈,趁机害死柳大,就更是小打小闹。 “舅娘放心,六叔已经安排人过去!” 霍宝道。 说话的功夫,又有一马车跟着过来。 小韩氏眼神定了定,对女儿道:“是夫人的马车!” 赶车的是韩家人。 小韩氏看着那车夫,眼神有些莫名。 柳氏低头擦了眼泪,过去迎嫡母。 韩夫人牵着幼女下车,眼神中带了慌张。 看到柳氏,她如同见了救命稻草,立时抓了柳氏胳膊,连声道:“快叫人回去找虓儿,快去!虓儿还在那头……” “三爷在那头……大嫂也在……” 柳氏哽咽着,答非所问。 谁去找人? 怎么找人? 火炮射程中,让别人去冒死找人,她们哪里有那么大的脸? 韩夫人望向马寨主、霍宝,眼神又移开,落在还在地上的柳彪身上:“彪子……虓儿还在那边……” 柳彪看着韩夫人,意外道:“怎么没一起来?之前他不是在马车旁?” 韩夫人含泪道:“刚才实在慌乱,老身也不知怎么就跑散了……” 柳彪指着不远处陆续往滁州军方向奔来的人群道:“说不得在后头,等等就是……” 韩夫人无可奈何,只能点了点头。 少一时,韩喜山也到了,却是半身的血,双目尽赤,神色癫狂。 霍宝、马寨主等人对视一眼,都瞧出不对来。 水进已经往霍宝、马寨主方向挪了挪,暗自戒备。 “喜山?” 韩夫人面带担忧:“这是受伤了?” 韩喜山听到动静,目光落在韩夫人身上,眼中满是怒气:“教子无方,怎么死的不是你这老畜生!” “……” 韩夫人被骂的愣住。 柳彪却是看着韩喜山身边,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谁出事了?” “城儿……他才成丁,就……我该如何向兄长交代……” 韩喜山咬牙切齿,满脸悲愤。 韩夫人身子一趔趄,差点跌倒。 韩夫人身边的柳氏二娘捂着嘴巴,颤栗着说不出话。 柳氏则是皱眉,望向山坡的方向更加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