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始作俑者
第三代巫已经告别了她的青春，鬓角的华发昭显着她的衰老。 但这并不重要，跟她同一代的人，都已经亡故了，包括她的第一任伴侣。 火部落也培养出了新的一代，他们都很好，只是不记得曾经的火图腾。 她抱着自己最小的孩子，坐在光秃秃的悬崖边上，望着大海，静静的发呆。 怀中这个只有四岁的孩童，不是她跟百草巫结合而生的。 十年前，百草巫因衰老而亡，她的二儿子继承了百草巫的位置。 又三年，她的二儿子因衰老而死，他的第九个孩子继承了百草巫的位置。 同一年，苦苦等待接替她位置的大儿子，也衰老而死了。 她已经活的太久，大儿子死后第三年，自己这个最小的儿子出生，这是他与第二代首领结合生下来的孩子。 是的，第二代首领那时候还没死，但那个时候他的身体也开始衰弱了，每次调动图腾之力后，他都会好几天起不来。 幸运的是，部落越来越好了，如今部落中的图腾战士已经有十余人，所以两年前第二代首领亡故，部落也没受到太大的打击。 包括一年前出现在丛林中的刀部落，也没能让火部落感到恐慌，甚至于在图腾战士出现后，那些刀部落的人惊恐的跪在地上。 在火部落的图腾战士饶了他们一命后，这些人惊恐的逃离，再也不曾出现。 知道这件事后，她时常哀叹，火部落的人已经忘记了仇恨，但想一想那些新的部落人看到自己在悬崖边跳祭祀舞时的迷茫，她也就释然了。 四十三年的时间过去，老人们故去带走了恐惧的同时，也带走了仇恨。 “呜呜……呜呜呜呜……” 第三代巫轻声的为孩子讲述着过去的故事，关于小个子巫、第二代巫、大块头首领、第二代首领、百草巫还有消失在大海中的火图腾。 她也曾把这些故事讲给其他人，那些人恭敬的听着，然后一转身，仿佛就忘记了一切。 他们只看得到现在的美好，对过去置之不理，在他们看来，当初的火部落在如今的火部落面前，不值一提。 如今的火部落，人员上万，用结绳法都不能梳理清楚人数，整个丛林都是他们的领地。 他们有石刀、石斧、石矛、石屋，对于过去的山洞生活，或是席地而居的生活，不屑一顾。 他们有图腾战士十余人，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林中万兽为之臣服。 他们强大、骄傲，对过去不屑一顾，对掉落海中的火图腾……呵呵。 第三代巫对于他们这样的做派，很伤心，包括她的孩子们，同样让她伤心，而她的时日又不多了。 她只希望，能在生命的最后时刻，把这些都讲给最小的孩子，让他记住一切，记住那些人、那些事。 这个最小的儿子很乖巧，从出生就表现出与众不同的天赋。 他落地没有哭，睁开眼就好奇的观察世界，四年来都很安静，对于第三代巫讲述的故事，也好似能听懂一般，不时呜呜的回应。 这些奇异的现象，让第三代巫越发的觉得这是个不凡的孩子，必须把部落交给他，把部落的历史告诉他。 然而在这件事上，她有些无力。 自己的孩子们都各立山头，甚至有图腾战士发出自立山头的愿望，他们觉得自己是高于巫的存在，是真正的被眷顾者。 第二代首领活着的时候，没这么混乱，他的威望足以镇压一切，但自己太长时间不理世事了。 “那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是从火图腾消失之后吧。” 讲故事的声音停下，第三代巫又开始发呆，小孩子好像也习惯她这样，并不催促，只是好奇的望向大海。 原本起伏不定的大海正在缓缓的发生变化，深海中好似有什么在搅动着，海面的浪潮开始不平稳起来。 “哗啦啦啦……” 有节奏的海浪声被打断，慢慢的一个漩涡出现在眼前。 “呜呜呜……” 小孩子挣扎着想跳出第三代巫的怀抱，却惊醒了发呆的第三代巫。 “呜……呜？” 第三代巫奇怪的询问，随后被眼前的景色惊呆了。 这是她从未见过的大海，原本从远处涌过来的海浪消失，一个巨大的漩涡呈现出来，搅动着大海。 一丝奇异的光芒从大海深处射出来，穿过漩涡，在空中炸开。 仿佛有一阵风吹过，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但云朵好像在回避什么，瞬间晴空万里。 那光芒炸亮，却不刺眼，非黑非白。 炸亮瞬间又收缩起来，飞快的聚拢在一起冲向海底深处。 “呜呜呜……” 第三代巫死死的抱住自己的孩子，目光却忍不住追随着那道光芒望向大海深处，然而海面正在缓缓平息，一切都在恢复原状。 一切都发生在瞬间，一切又在瞬间恢复成原来的模样，唯有缓缓恢复平静的海浪，仿佛在述说着什么。 “呜呜呜……” 小孩子伸出手，仿佛要拥抱那束光，追随着它跃进大海。 “呜呜，呜呜呜。” 第三代巫批判着他，向他讲述大海的可怕。 她是亲身下过海的，海中猛兽不提，只是那一下又一下的海浪，便让她不能前行。 还有那种不能呼吸的感觉，在她内心深处留下深深的恐怖。 这记忆来自四十年前，但却让她印象深刻。 “呜呜呜……” 身后突然传来声音，是新一任的首领，他看向第三代巫的目光，隐约中带着敌意。 “呜呜呜。” 第三代巫给出肯定的回答，起身去参加部落大会。 以前火部落是巫的一言堂，但如今不是了，每一个图腾战士都有发言权，而他们联合起来发声，很多时候，第三代巫也要屈服。 图腾火旁边，等待她的是她的第十六子，这个在小儿子出生前，最天才的孩子。 他不但是图腾战士，第三代巫甚至在他身上感觉到他有成为巫的天赋——而事实上，他也一直在窥视者自己母亲的位置。 “呜呜呜，呜呜呜呜……” 才一进入三丈高的图腾火旁边，他这个非常有天赋的儿子就发出质问。 他在问他的母亲，她有多久没有参拜火图腾了。 第三代巫一怔，回头看了一眼圆滚滚的火图腾，眉头不由自主的皱起。 “呜呜呜，呜呜呜呜……” 她说，这不是她的火图腾，这句话，引起众人的不满，他们纷纷用厌恶的目光望向第三代巫。 就好似她不是火部落的第三代巫，而是仇寇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