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他乡故知
青楼中的说书演义,一般都是些香艳旖旎的内容,比如哪座山上剑仙行侠仗义,偶然救下官宦人家的小姐,成为一对令人羡煞的神仙眷侣,或是山寺狐媚精怪看上了偶然落脚的读书人,缠绵一番各奔天涯。 ?类似与今日费伯口中这般铁血抗敌的的故事,其实并不多见,也并不讨喜,少了几分脂粉味,多了一口英雄气。 ?果然,就在费老说完后不久,台下飘起一阵阴阳怪气的嘲讽。 ?“现在楼子里说书的,真是越来越没有规矩了,”回廊旁的桌上,一个身形瘦小脸色惨白的少年低笑说道,“爷是来找乐子的,不是来上课的,听过你这老小子絮絮叨叨一番话,老子全身上下,除了裤裆不硬,哪儿都硬了!” 此言一出,少年身边的朋友们也纷纷开始呱噪起来,叫嚷着要把费伯赶出去。 说书这一行当,若是被听众呼赶那就算是坍台了,道理上只能歇场,费伯尴尬笑笑,本欲起身离开,但转头看看在一旁垂头而立的三狗子,咬了咬牙继续说道:“是老朽唐突,扰了客观雅兴,给您赔个不是,且容我换个芙蓉剑客与艳冠京城桃花娘的故事,给这位公子助助兴。” 那少年放下筷子,手持酒杯度着步子走到木台前,一副酒足饭饱没事找事的欠揍模样,消遣说到,:“别忙别忙,小爷我今天就陪你说道说道这什么狗屁云海之战。” 费伯无奈苦笑道:“公子何苦为难我们这孤老幼子。” “老丈这是什么话,柿子当然就是挑软的捏,世道如此,不为难你,难道还能去找那中州五绝的麻烦不成?”少年哈哈大笑,另一只手从腰间拔出折扇,啪的一声甩来,颇为自诩的摇了起来,“老丈,你可知刚才你那段鼓吹的几人已经犯了朝廷的大忌讳?” 费伯游历大江南北半生,年纪老迈之后,才在蟠龙镇落了脚,见闻广博非一般市井百姓可比,哪是那么容易就被唬住的,脸上虽作出诚惶诚恐的表情,心中却颇为淡定,开口说道:“还请公子指教。” 少年哈哈一笑,说道,:“我且问你,连城大阵是我大周护国阵法,向来只用来镇守京都外城,那周喆公器私用,该当何罪?” 事关国器,费伯不敢随意接话,讷讷不语。 少年冷笑一声,继续说道,:“再说那姓赵的小子,监察司早已全国昭告,他父亲是当年私通外敌,害死永乐公主的奸贼,而他本人,是私闯议政司劫狱救父的罪犯!” 酒楼内其他客人,听闻刚才的故事还有如此多的背后辛秘,均觉这顿饭吃的物有所值,一时间,原本吃完打算离席的客人也不走了,纷纷坐在原位看热闹。 曹熙云凑到旁边一桌,探头问道,:“哥哥们,这少年什么来路?朝廷与修行界的消息都很灵通啊。” 旁边那桌是四五个聚在一起喝酒的壮汉,原本一边看戏一边喝酒,兴致正酣,忽然闻到一股馊味,接着就看到了曹熙云两年没洗的油头,登时觉得一阵反胃。 距离曹熙云最近的那人向后挪了挪椅子,皱起眉头嫌弃说到,:“洛北城贺家三少贺兰成都不认识,还混什么妍楼?一边儿去一边儿去!” 曹熙云连声告罪坐回原处,对蟠龙学府的几人笑了笑说道,:“有些麻烦,这贺家是洛北最有势力的家族,遇上是行伍出身,现如今是整个淮洛平原上最大的地主,咱们这几天一路走来路过的耕田,说不定都是他家的。” 顾清源摇头说道:“富甲一方理应造福一方,贺家既然如此势大,更应感念一方水土,堂堂贺家三少,整日留连妓坊,还以消遣他人取乐,成何体统!” 曹熙云似笑非笑说道:“你堂堂顾家二少,坐在青楼里骂别人逛窑子,不太好吧?” 顾清源立刻红了脸,低下头不再出声。 “消遣?嘿,恐怕还不止呢,”曹熙云冷笑说道,“贺家虽然在淮洛如日中天,但偏偏这一代嫡出的三个男丁,都是纨绔中的纨绔,三位大少在市井间的诨号分别是以德服人贺兰健,以义服人贺兰宫,还有这货,以理服人贺兰成,其中贺兰健最是为富不仁,天灾时屯粮食提价,平日里高利借贷,洛北城方圆百里以内的农户,因为他而家破人亡的不计其数。” 董二胖一拍桌子,怒骂道:“这种人,该死!” 曹熙云抬眼看了看董二胖,继续说道:“那你应该看看老二贺兰宫,这家伙,号称洛上呼保义,门下食客三百,朋友所求必有回应,只是嘛,却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赵西枫微微一笑,配合问道。 “条件就是,你要有个漂亮老婆,才能做他朋友,”曹熙云大笑出声,“这贺家老二啊,自己不讨老婆,偏偏就喜欢别人老婆,你说奇不奇怪?前些年,一个原本与他有旧的书生,撞破可他和自己婆姨之间的丑事,大怒之下打了贺老二两巴掌,其实也不重,一个读书人能有多大的力气,但是第二天,这书生一家六口连同他老婆在内,全部暴毙!嘿,好一个义薄云天的贺兰宫。” 几人聊到这里,妍楼上已经渐渐凝聚出山雨欲来的气氛,明明是正午时分,朗朗乾坤,可每个人心中,都升起了一丝寒意,原来,曹熙云几人之间的聊天,非但没有压低声音,反而刻意以元灵扬声,一楼可闻! 原本冷漠站在费老旁边的三狗子看了一眼发生的方向,立刻认出了赵西枫等人,原本麻木的眼神立刻泛出神采,正欲出声招呼,却被费老一把拉倒,摇头示意其不要出声。 贺兰成摇着扇子走到曹熙云面前,微笑说到:“先生怎么称呼?” 曹熙云不伦不类的拱拱手:“好说,曹小剑。” 妍楼之外,开始出现整齐划一的脚步声。 “小剑兄”贺兰成点点头,“我这人读过几天书,向来喜欢以理服人,我大哥二哥都说过了,接下来,是不是该介绍鄙人的恶行了?” 曹熙云听着屋顶瓦片上悠长的呼吸,玩味笑道,“要不还是您自己说说?要是今天没有我们这几个不识相的,你准备如何对待这一老一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