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13 令他们无比恐惧的
劳伦斯颤巍巍地从柜台的抽屉里面拿出一张泛黄的，像是被水浸泡了一个月，然后被太阳晒干的草纸。 他手指沾了沾旁边的一杯清水，然后在草纸上开始画一些象形符号。水渍映在上面，像极了淘气孩子的一泡尿。 然后，他的眼睛再次翻起了白眼，莹莹白光若有若无地照耀着这张草纸，草纸上的象形水渍迅速蒸发。草纸重回原本的样子，他将其重新塞进柜子里面。 劳伦斯做了这件事后，神色难得轻松了一些，好似那些焦虑紧张随着水渍的蒸发而蒸发掉了。他再次拿出存放恶臭烟草的铁盒子，拿出一卷烟放在烟杆里面抽了起来。很快，浓烈烟臭味儿的烟雾覆盖了他。 与此同时，莉雅城东边的一个峡谷里，一个身披麻衣长袍的白发老人几乎彻底没有颜色的眼睛泛起莹莹白光。他停止了步伐，回头望着与他同样穿着的男男女女说： “返程。” 沙哑低沉的声音准确传达到每一个的耳朵里，他们同时抬起头，没有任何一个人眼中有着疑惑。他们听着命令转身。 这群传教士一般的队伍在峡谷之中折返，不惊吓任何鸟蚁虫兽。自然而来，自然而归。 …… 东边。 杜伦平原的一处驻扎地，简陋的帐篷堆砌在壕沟之中，依靠两侧的泥土楞遮住光线是视野。 这里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儿，处处都是纷乱的脚印，通过泥土的湿痕看去可以知道这个壕沟挖了没有几天。 身穿墨绿色军服的士兵仰躺在壕沟之中，休整着，他们脸上带着泥污并且散发着浓郁的海的咸臭味儿。他们三三两两围坐在一起交谈，大肆言语，谩骂、粗鄙的淫秽字眼、毫无逻辑的幼稚语言从他们口里不断传出。 他们的谈话之中大多都有着相同的字眼——怪物。 是的。怪物。 这条壕沟的修建正是为了那些怪物。他们不知道那些怪物是什么，从何而来，只接受命令去阻挡他们进入背后肥沃的杜伦平原。 目前他们的战争还仅仅只是冷兵器。有着弓箭、长枪、矛盾，甚至摆放在远处的平底上的还有投掷器。撇开他们身上的墨绿色军服的话，像极了几百年前冷兵器时代的战斗。他们甚至连火药都没有准备。 这在规划之中，只能是没有硝烟，没有声响的一次战斗。他们的任务仅仅只是阻挡那些怪物一段时间。 这些士兵自从接手这次战斗开始，没日没夜地带着兴奋、胆怯这样矛盾的心情去猜测那些怪物的来历与目的，好似这样就可以消除他们对那些怪物的恐惧。 是的。他们大多开始恐惧。 即便他们中有着已经在战场上待过十年的老兵，也丝毫无法掩盖自己对那些怪物的恐惧。过去的许多年里，手里面握着步枪，或者操作着火炮，他们同边境的大大小小的势力战斗过。他们害怕战争，只是因为可能会带来死亡，让自己的存在意义顷刻消失，他们不害怕敌人，只是害怕战争。 而现在，他们害怕的是敌人。那些从来没有见过的敌人。那是怪物，是嘴里滴着粘稠液体、和低级生命无差别但是眼中却闪烁着智慧光芒的怪物。 它们聪明，且身强力壮，即便看得出来它们眼中带着虚弱与疲惫，与它们战斗的士兵仍旧需要五个才能同它们一个战斗。这是一场个体力量上压制的战斗。 这并不是让他们恐惧胆寒的关键。关键的在于，他们拥有生命以来的二十年、三十年、四十年甚至是五十年里，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怪物，他们甚至无法理解，无法接受这个他们眼中正常的世界存在着这样的怪物。 那弥漫在海口的黑色迷雾逐渐向杜伦平原靠近来，他们深感压抑，只能像平日的战场上，通过毫无顾忌的谈论谁家婆娘器大活好，哪里的窑子便宜人骚这些欲望性的淫秽话题来牵扯起身体和精神上的欲望，去覆盖那些怪物带来的恐惧。然而他们眉宇之间的褶子无不在表现着他们的担忧与害怕。 随着每天晚上怪物数量倍数增加的数量越来越多，每天死去的、重伤的战友越来越多，他们的恐惧感也就越来越浓郁。这是一场看不到尽头，甚至是结果越来越渺茫的战斗。 他们中也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恐惧着害怕着，有勇敢无畏的，有想要多宰掉几个怪物立功升官的，但是这无法掩盖他们甚至终将溃败的事实。 命令之中的不可使用火器、以及弓箭对怪物造成伤害但是无法致命的原因，让他们不得不与那些力大无穷，战斗技巧高超的怪物肉身相搏。 他们在每一个夜晚，冲出堡垒，骑着佩带着护具的战马冲向怪物的阵营，那是一片黑色的迷雾。仅仅只能透过带着照明弓箭发出的光线与月光看到迷雾之中的隐约身影。看到那些个个接近三米高的狰狞怪物。 它们杂乱无章地跳跃向前，有时只用后腿，有时则四肢着地……它们那嘶哑的、尖锐的喉音……传达了其面部所无法表现的，一切黑暗的感情。 他们冲进去，然后瞬间被怪物打乱阵型。 力量上的压制只能通过数量来克制。因此，他们中绝大多数人将直接面对死亡。 不断有新兵加入，也不断有老兵死在暴戾的怪物手下，它们甚至会用长满獠牙的嘴去撕咬，像撕咬一块劣质的牛肉一样，然后再随意扔掉。 没有一具尸体是完好无损的，大多丢掉的脑袋、四肢。那海口之上的平底浸满了鲜血。 破碎的脑袋、不知道主人是谁的四肢、流淌的内脏是每一次战斗之后的场景，随着时间过去，这样的场景不断在蔓延。杜伦平原上的聚集地平民们根本不知晓就在几十公里外的地方每夜都有人间修罗场出现。 他们蹲坐、仰躺在垫了一层油纸的壕沟里，一面用粗大的嗓门儿与宣泄情绪般的语言去催眠自己不要害怕，一面祈祷着伟大存在庇佑他们。 是的。他们中大多数人都是入梦教的信徒。 值得一提的是，带给他们恐惧的，可能将他们杀死的怪物全都是入梦教信仰的伟大存在的眷族信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