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7章 面摊
夜已很深，墙上的硉晶光璃也撤了下去，卡特尔静静的站在窗前，默默的注视着窗外的万家灯火，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凌星弦三人已经离开，但丁蒙和李钰留了下来，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卡特尔忽然转过身来：“我饿了。” 李钰立即笑着上前：“卡特尔先生想吃点什么，我到餐厅去给您买。” 卡特尔道：“不，我不想吃餐厅的东西。” 丁蒙迟疑道：“想吃外面的东西？” 卡特尔点点头，李钰道：“吃点什么，我去买。” 卡特尔又摇了摇头，意味深长的拍了拍丁蒙的肩膀：“不，我们一起出去吃，我请你。” 李钰顿时怔住了，卡特尔先生这57年来一共就出去过三次，吃喝拉撒都是在这个研究所内，现在居然要出去。 但丁蒙却立即明白过来，卡特尔先生是以这种独特的方式在感激自己，因为他这些年来仅出去过三次，已经可以想象，如果不是特别的事情，他是绝对不会出去的，但现在却一定要出去，也许对他来说，今天是个值得纪念的重要日子。 深夜吃饭的地方蓝极星城遍地都是，但卡特尔却没有选择繁华热闹的南城区，而是在地下城。 这里是地下500层的街区，肯定没有地面那么繁荣，一栋栋三层高的小平房并成一排，很多房子居然还是木材建造，摇摇晃晃的感觉随时都会垮塌，街道也十分狭窄，就连路灯都不是晶光设施，而是一盏盏昏黄的电灯，在风中摇曳着，更显这地下城的破败和落后。 但是这里同样热闹，因为这里是夜市，沿街上全是叫卖的小商小贩，那些劳作了一天的下等公民这种时候往往会在小摊上吃一碗热腾腾的面食，然后就高高兴兴的回家照看老婆孩子。 说实话，这地方比起柏古星的地下城都差的太远，但是丁蒙喜欢这里，街道上充斥着各种各样的味道，油炒白菜的香气苦力工人身上的汗臭以及爆炒辣椒大蒜的味道……这些气味混合在一起组成了一种非常奇特的味道，丁蒙忍不住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卡尔特又拍了拍他的肩膀，微笑道：“我第一天见到你小子，就知道你一定适合来这种地方。” 丁蒙还没答话，李钰却先问道：“为什么呢？” 卡尔特叹息道：“都是从苦日子里走过来的人，我怎么会看不出来呢，走，我带你们去一个好地方。” 街道的尽头是一幢棕木房子，一楼支起了一个简易的面摊，旁边摆着一块牌子：“老郑鳝鱼面”，摊子虽然不大，但却胜在干净整洁，在这地下城中算是难得的好对方了。 卖面的是一个年轻敦实的小伙子，手拿一双又长又粗的竹筷，动作麻利的在热气腾腾的大锅中挑面…… 丁蒙还是有眼光的，忍不住说道：“这双筷子起码也有60年的历史了。” 李钰惊讶道：“真的假的？” “真的！”卡特尔在一张小木桌边坐下，喃喃叹息道：“我才来蓝极星城的时候，他还没出生，这摊子是他爷爷在经营，挑面的速度起码比他快两倍。” 李钰好奇了：“那后来呢？” 卡特尔道：“后来他爷爷去世了，摊子就由他父亲接手，八年前他父亲过世之后，摊子就轮到他来经营了。” 丁蒙也感到好奇，小伙子看起来也就0岁左右的样子，想必一家三代都不是源能者，即使寿命不长，可他的父亲也不该过世得那么早。 卡特尔似知道他二人在想些什么，解释道：“丁蒙，你应该认识孙诗菱吧？星辉大学的优等生。” 丁蒙岂止认识，完全就是印象深刻：“不就是那个江海逸的女朋友吗？” “她以前不是的！”卡特尔面无表情的解释道，“她和这小伙子是同一年出生的，以前就住在这里，他们是邻居，而且两家人关系还挺好，如果不是孙诗菱的源能觉醒得早，估计现在就是这摊子的老板娘了……” 丁蒙顿时怔住了：“是不是……” 卡特尔立即打断他：“是！” 丁蒙道：“你知道我想问什么？” “我知道！”卡特尔斩钉截铁的答道。 李钰也看出来了，孙诗菱十有就是被江海逸给撬走的，小伙子的遭遇或许就跟卡特尔的遭遇是完全一样的，但是她和丁蒙都没有再问，那毕竟是卡特尔先生的痛处，能不提还是尽量不要提。 谁知卡特尔挥手道：“先吃，吃了我再告诉你们原因，我为什么要带你们来这里？” 汤面很快就端了上来，一碗混合着鳝片和鲜虾的面条，再撒上秘制的红油和一层翠绿的葱花，散发着一股浓郁的鲜香，这样一碗面足以引起任何人的食欲。 丁蒙不禁笑了：“这面条我可以吃五十碗下去。” 李钰笑着递来一双筷子：“丁蒙你可要多吃点，难得卡特尔先生请客。” 这鳝爆虾面一入口，那美妙的滋味简直无法形容，丁蒙三下五除二就把一碗面给消灭，连汤都喝得干干净净。 小伙子又开心的为他端上来三海碗面条：“小哥慢慢用，不着急。” 李钰也是赞不绝口：“没想到地下城的夜市也有这么好吃的美食，对了，这面条多少钱一碗呢？” 卡特尔不紧不慢的挑着面条：“8个星币一碗。” “不会吧？”李钰惊讶了，“才8个星币，这要是放到金迪美食广场，起码100个星币一碗。” 卡特尔道：“以前更便宜，才个星币一碗。” 丁蒙也好奇了：“怎么会这么便宜？” 这种便宜肯定是相对的，再怎么便宜也不可能和营养液相比，但是对于生活在这里的人们来说，这真的是白菜价的美食。 卡特尔慢慢的放下了筷子，长长的叹息着，他的口气里充满了浓浓的怀念：“我才到星辉大学的时候，学校的宿舍还不是免费的，于是就在这里租了间房子住下，那时候天天都是注射营养液，我当时最大的愿望，就是攒钱来这里吃一碗面条，只有吃到他家的面条，我才会感到满足……” 这种感觉可能丁蒙还不能体会，但李钰却是感同身受，一个在异地求学的寒门学子，他们拼命努力奋发图强，有时候支撑着他们前行的动力，或许就是这么一碗小小的面条，因为这是那些贫苦岁月中唯一的慰藉。 多年以后无论你贫困依旧还是功成名就，你再也吃不出当初的感觉，也找不到记忆中的味道了，有些东西它就只能永存于回忆中。 卡特尔继续道：“后来我才知道，这种面条本来可以卖到7个星币一碗的，但当时老板坚持只卖个星币，因为他知道大家都过得不容易，大家都想攒钱到地面上去生活，所以他宁可自己少赚点钱，也愿意帮大家节约点开支……” 李钰的目光望着灶台上忙碌着的小伙子：“是他的爷爷吗？” 卡特尔点点头：“直到我来的次数多了，和老板慢慢熟悉了，他爷爷每次给我煮面都会盛很大一碗，而且里面的虾鳝都格外多，他怕我营养不良。” 李钰目光闪动：“他是个好老板。” 卡特尔道：“据说老板才移民到这儿的时候也是穷得叮当响，都是左邻右舍的人帮他凑起来的这个摊子。” 李钰道：“明白了，他是在回报这一片区的人。” 卡特尔的目光也落向灶台：“直到孙诗菱源能觉醒，被星辉大学录取，小伙子才开始接过他父亲的手艺，他们一家也攒够了钱，准备搬到地面去居住，而且也在南城区租了一个小店门，打算在地面上经营了……” 李钰道：“可是他们并没有搬上去呀，现在还在这里。” 卡特尔道：“那时候小伙子和孙诗菱的婚事也提上日程了，只不过你们也该想到，孙家那个时候已经看不上这家人了。” 这个根本连想都不用想，同样是一个贫寒户，这时家中飞出一只金凤凰，又和星辉大学的天才学生好上了，怎么可能还会看得上一个卖面的？ 卡特尔面无表情的说道：“小伙子肯定不甘心，他和他老头子上门去要说法，两家人大吵了一架，孙家是毫不犹豫的就把他给蹬了，当时江海逸也在场……” 他没把话说完，但李钰已经想象得出来，小伙子和他的父亲肯定是被人狠狠的羞辱了。 “这还算轻的。”卡特尔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他们租的那个小店门花光了他们所有的积蓄，但是恰巧就在那时被别人坑了，那店子手续有问题不合法，他们的钱就打了水漂，据我所知，别说店子，那整个中心都是江家的……” 这下李钰明白了，肯定是江家人在暗中对付这一家人。 丁蒙的面色也冷了下来：“江海逸干的？” “这种龌龊的上前根本用不着他出手。”卡特尔冷冷的答道，“没有证据显示是江家人所为，但是他们家大半生的积蓄就这样没了，回来之后他父亲就气得一病不起，由于没有钱及时治疗，十天之后就过世了……” 丁蒙忽然放下了筷子，原本香郁可口的鳝面现在到了口中变得又苦又涩，他再也吃不下去了。 “所以他又回到了这下面来，继续经营面摊？”丁蒙也变得面无表情了。 卡特尔叹道：“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任何人都无可奈何。” 李钰也在叹息：“我觉着吧，孙诗菱喜欢上江海逸也很正常，毕竟小伙子和她差距太大了。” “是很正常。”丁蒙眼中有寒意闪过，“但是他们父子两个，难道就该被人欺辱？就该被人甩？就该被人坑？难道就没有人站出来主持公道？” 钢铁直男的思维绝不是李钰能够理解的，所以卡特尔接话了：“不客气的说，我是吃着他家的面长大的，孙诗菱一家同样也是，这就是我之前为什么要跟高层约定的原因。” 丁蒙终于懂了，小伙子的遭遇和老头儿太相似了，老头儿不具备战斗能力，而且憋屈了这么多年，他要自己为这一家人出口气，也等于是在为他出这口气啊。 丁蒙主动道：“卡特尔先生，可是你和那个凌小姐已经约定了啊？我要是输给了江海逸，你就继续留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