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也是
“你，你最近好吗？舞蹈还学着没有……” 在耳房檐台上，丁巍略一犹豫还是打破沉默，说了句刺痛姑娘心里的话，身后就是那间耳房，面前却是老爷子老太太两人饲弄过的桃树海棠花。 此去经年，人面桃花，海棠依旧，却不是绿肥红瘦。 “挺，挺好的……”张歆一沉默一下，转头看一眼丁巍，脸上带着一丝笑容：“你呢？成大明星了，还有记者采访啊？” 丁巍呵呵赔笑，这姑娘租房的时候风风火火的，虽然莽撞叫苦叫累，可她天生带着积极乐观的犯二精神，总能因为一点点小事乐上半天，说话也是快人快语无忧无虑的，现在她的笑容里多了几分迷茫几分假装的坚强，声音也略带清淡了。 “就瞎混呗，你……”丁巍想说些安慰的话，可怕说出来又勾起人的伤心事。 张歆一伸手摸了摸檐台上的柱子，低下头轻声道：“我退学了，不想学舞蹈了……” 丁巍小吃一惊，这姑娘曾抱着方便面呼哧吃的时候，给丁巍说过，她想做一名舞蹈演员，练功，排练，上台，演出，每天都是充实的生活，等到年纪大了她就当一名舞蹈老师…… 而现在，还是那个姑娘，还是那个小院儿，但没有就着她妈妈给她腌制的泡菜吃面，说出的话却不再是她当初许下的诺言了，眼神里也没有那种光芒了。 丁巍沉默。 “我想考表演学校，我觉得你们的那种生活比舞蹈有意思……学舞蹈又苦又累又不挣钱，我爸妈年纪大了，我想自己应该懂事些了，至少不能像以前……以前那样任性，再给他们增加压力了……你觉得戏剧学院怎么样？” 张歆一断断续续的说着，尽管刻意避重就轻，但丁巍还是能听出来这段日子她是怎样的艰难，无故退学，同学老师的猜疑，父母多年的苦心培养一朝东流，有可能她还要瞒着家里人不让知道她身上的变故等等，哪一样都是对一个二十岁小姑娘的巨大考验。 “嗯，啊，戏剧学院，挺好的，他们这几年教出了不少年轻优质有潜力的好演员……教出章紫怡元泉等的常丽老师正好今年要带新生，你可以报考……” 不管张歆一是出于什么样的考虑，趁着还年轻换一个她喜欢的职业后者哪怕是为了以后能自己挣钱，学表演确实是个好出路。 就是这个报考时间有些晚了，每年的艺考都是在三月份，秋季艺考一般都是高职大专类的。 带出戏剧学院八朵金花的常丽老师是个严格的有本事的老教师，评价很高，已经成为戏剧学院那边的活字招牌了。今年正好带完九六级，她会在秋季开学后带新一届的表演学生。 张歆一笑了一下，撩了一下她的刘海，她把头发剪短了，看着有些成熟了：“我今天来，主要是是请你帮我问问，我不知道你们考试要考什么，我做一下准备，哪怕明年我再考都可以……” 唔，这就好办了，丁巍跟戏剧学院那边的郝老师还是有点儿交情的，问问戏剧学院那边的考试惯例应该没什么问题。 想了想，丁巍给郝绒打了个电话问了问，郝绒到没有多想，他接到这种电话多了去了，就给大体了说一些。 表演艺考大体都相似，无外乎四个字，形台声表，一般都是一试考演员的外形容貌以及口齿身体动作什么的，二试就考演员的台词功底以及理解记忆力等等抽象内容，三试有的是综合考试，比如命题小品，这个就稍微有点难度，既要考验学生的个人素养，还要考验整个小品团队，全面一点，想象力说话的魅力以及人品什么的都有；有的就很抽象了，比如俞老师考电影学院三试的时候，那位带出过唐国强等好多大腕儿的王茹老师，就问了俞老师一个问题：要是你考上，怎么办？ 俞老师想了想，眼泪儿就下来了：“我妈会打死我的……” 俞老师报考电影学院是瞒着家里人来的，为这个俞老师真的挨过俞母的打骂。 王茹老师就想笑又觉得这孩子可怜，还安慰：“好了好了，别哭了别哭了，回去之后把文化课也抓紧一点儿……” 嗯，俞老师的三试就这么通过了。 还有比这更抽象的呢，王谦元说他当时也曾报考过电影学院，一试的时候就有老师嫌弃他的长相和口音，后来看他个子还算可以，会拉二胡就给了通过，又跌跌撞撞的过了复试，三试的时候就遇上张庆峰了，张庆峰是带过姜午黄三石那一届的老师，给出的是命题小品，让王谦元表演个考试作弊，王谦元就装模作样的，抓耳挠腮左顾右盼，低头沉思，咬笔头等等都弄了个遍，刚伸出胳膊，就被张庆峰叫停了，原因是王谦元胳膊上有纹身。 艺考明确要求，身上不能有任何纹身刺青之类的东西。 王谦元脸就绿了。咬咬牙，站起来说，这不是纹身，这是他连夜准备的小抄，听说要考片段赏析，他就问了以前的学长做了准备。 张庆峰也是既生气又被这傻缺的蠢给逗乐了：“好，可以了，你出去吧。” 就这样王谦元因为考“作弊”作弊被刷了，没进电影学院，后来他才知道，只有文学编剧或者导演剪辑那几个专业才会有片段赏析。 “反正，你就照这几点要来，要多看书，多想，多分析，最好你也看看那些经典的电影电视剧，照猫画虎都行，学一学里面的表演什么的，也做些笔记……最重要的是，口齿一定要清楚，可以说的慢但一定要让人能听懂，这个多练练绕口令，多读读诗都可以……” 丁巍也给大体叮嘱几句，顿了顿才道：“你要是一个人嫌闷的话，就去刚才打电话的郝绒老师那里提前学学，他会在暑假里办那个速成班，还是能讲一点真东西的……” 郝绒刚才在电话里也说，戏剧学院的高职班快放假了，他暑假会办个表演速成班，搂草打兔子，一点也不耽误赚钱。 张歆一拿了丁巍写下的电话条，道了声谢：“好……谢谢你，丁巍……” 丁巍顿了顿，他是真心为张歆一能走出来感到高兴：“小事儿，有问题打电话啊……只要，只要你再带罐你妈妈腌制的泡菜就行。” 张歆一嗬顿了顿，回头对丁巍重重点头：“嗯。” 脸上的笑容柔和多了。 送走张歆一，丁巍略有感叹，人嘛，有希望，总能活下去的。 张歆一好打发，可是元记者就有些麻烦了。 这位元记者不但姓元，名字叫元，身材也圆，性格也圆滑，后来会成为南都娱乐的元老级人物，江湖人称五圆神记。“四旦双冰”、京城四少事件、“且行且珍惜”事件、章紫怡的“三重门”事件、郭老板以及德芸社众弟子的恩怨等等好多娱乐事件都是她挖掘爆料的，后来升级到南都娱乐高层，更是策划了明星公民、公益慈善之星等众多有影响力的娱乐盛典活动。 这位要是放在古代，什么美人心计窦漪房心狠手辣武则天步步生莲叫甄嬛的，都可能被吊打，当然只要这位能进宫去。 就是后来混的风生水起有着娱乐圈儿第一妙手之称的颇有“思维”的杨思维杨天真充其量也算元元的弟弟级人物。 胆大心细脸皮厚，真诚执着有头脑，国内娱记这份职业在她手里才算是真正变得不一样了的。 最牛的一点就是，她爆过很多明星的很多猛料，可不像后来的卓伟那般遭人嫉恨，也没有哪一位被爆料的明星站出来公然辱骂与她。 做娱记做到这个份上，实属罕见。 比如，她总是带着看起来就很舒服的笑容温文淡淡的问丁巍的入行经历，问他和俞老师两人之间的情感生活，问丁巍对电影的理解，问丁巍对自己的看法，当然也会问一些比较尖锐犀利的话，比如姜闻是否像外界传闻的一样被明令禁止，再比如还问他跟华裔太和之间的恩恩怨怨等等。 这些基本上都是随着丁巍的态度变化而提问的，元元一开始就摆明车马的告诉丁巍，他们杂志想做个关于丁巍的专访，问的问题也大体指明，还许诺要是丁巍不愿意也就不用回答。 丁巍听了听，觉得这个女的幸亏只是个娱记，这要是再干点别的，说不定会更有威慑力呢。 所以，丁巍讲了入行经历，讲了工作室，讲了对表演对电影等的理解，其余的都是三缄其口保持沉默。 他大概摸准了元记者的心思，无外乎想搞个一炮而响的大新闻，问丁巍入行经历对电影的感悟什么的都是轻描淡写的，实际上盯得就是他和俞老师的情感经历以和姜闻，其余的都是幌子，用来让他放松警惕的。 “呵呵，元记者，你们这杂志视角观点……挺别致啊……会有人看吗？” 丁巍这算是第一次接触到传闻中只关心八卦的娱乐杂志，心里有些不舒服，故意说些气话。 实际上这个年代全国成百上千种纸质杂志，卖的最好的就是小说月报今古传奇等休闲杂志之类的，下来的就是文艺青年买回来从不读的三联周刊这一类的装饰杂志，一期大概能卖出去个五六十万册，像南都娱乐这种杂志目前销量都是垫底的，一期能卖出去十来万册就已经很多了。 南都娱乐在策划出全民疯骂的“四旦双冰”之前，一般就是只在两广地区，并且以赠品为主，因为是南方周末报纸旗下的一刊新近成立的杂志，伙着报纸就送出去了，放到全国，真心没什么名气。 元元收拾好东西，也笑着道：“对啊，所以我们准备面向都市精英白领这个市场，以女性居多，十八岁到三十六岁之间为主……准备以赠品的形式投放到宾馆酒店、咖啡厅、书店、音像店、发型设计店等等多种高消费场所……” 丁巍皱皱眉，精英白领这个词就是被他们这号人扭曲的。 “哎，以后不要跟这种记着打交道了，徒增麻烦。” 送走那位元记者，丁巍对旁边的程尔叮嘱一句。 “你放心，人家就根本没把我放在眼里……” 程尔不阴不阳的顶一句，他确实有些伤心，丁巍没来的时候那位元记者还问了他几句，他还挺高兴的，以为有记者采访了。 丁巍来了后，程尔才看见那位笑容很真诚的记者掏出录音笔、采访本、记录笔等好几样东西对丁巍采访的。 怎么的，我之前说的就是废话，不值得记录呗？ 丁巍回头认真打量一眼大光头眼眶深陷上身背心下身短裤脚踩人字拖的程尔，点点头：“也是……你是安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