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习武
胡友德用硬木削了一把与真刀大小相似的木刀。 “刀,乃百兵之胆,亦是战场最常见的兵器。”胡友德道,“侠客练剑,士卒练刀。刀既然称百兵之胆,当首重胆气。胆气,有称霸气。用刀,需有霸气,即是一种有去无回,挡我者死的气势。” “战场之上,你死我活,狭路相逢勇者胜。” “战场之上,怕死的人,死得最快;因此战场之上,最需胆气,战场亦最适合用刀。此番话,乃我当年学刀时,师傅所说。此乃学刀第一课。” 雷少轩出身将门,自小耳濡目染,对此自然不陌生。只是受母亲熏陶,不喜习武,当年外公公孙烈让其习武,总是借口推脱,如今面临生死关头,便沉下心来用心学习。 胡友德出身军中,武艺出众。其所学,都是军中武艺,简单、实用,用于战场,最适合不过,然而要想精通,却需下苦功。 “军中刀法,凡士卒人人都学,刀法出众者很少,为何?无非练不到家而已。如何能练到家?唯有苦练。我知道有一人,只练军中刀法。也仅凭他的刀法,崛起于士卒,打遍军中无敌手;凭手中刀法,屡立奇功。他就是你外祖父公孙将军。” 胡友德想起公孙烈,心里不免有些唏嘘:“公孙将军曾说,士卒每日练一个时辰刀法,他日出练至入夜,勤练不坠,后得名师指点,终成大家。别人练刀,出众者,称之曰熟练;公孙将军之刀,可谓之精湛,谓之道——刀道。” “此番上战场,死囚对死囚厮杀,士卒对士卒交锋,武艺大多不会太出众。” 胡友德怕雷少轩害怕,特意道:“只要练好军中刀法,刀法纯熟,便能杀敌自保。” “敌军也有死囚上战场?”雷少轩不解地问。 “是的。”胡友德叹了口气,“连年征战,男丁死伤严重,征兵困难,囚犯大多流放边关,充作士卒。他们大多为农夫、流民,武艺出众者少。当然其中偶尔有武艺高强的武林高手,切不可大意。” 雷少轩心里升腾起了希望。 …… 马少腾示意军士解开雷少轩的铁链,直盯着雷少轩,肃然道:“雷少轩,你可知你是死囚?” 雷少轩低头称是。 马少腾道:“你母亲让胡兄随行途中照料你,并不符合囚犯押送规矩。但是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他远远尾随在押送队伍之后,我们也管不着。他是图谋不轨企图助你越狱,还是顺路到苦海行商,随押送队伍行走,取决于你。” 马少腾正色道:“你要练刀,我可以帮你解开铁链枷锁,如你逃跑或生事,我可直接处死你。胡友德乃你母亲所遣,若你逃跑或生事,胡兄便是一路偷偷跟随,图谋不轨助你越狱,你母亲便是协助死囚越狱,此罪名是死罪。你万不可逃跑生事,累及你母亲、胡兄及你幼小的弟弟、妹妹。如果你安分守己,顺利到达苦海,胡兄则并非图谋不轨,而是孤身一人前往苦海行商,惧怕盗匪,因而尾随囚犯队伍同行而已,切记!” “我知道,我死也不会逃的!”雷少轩点头。 为了母亲,无论如何,他都不可能逃走。 刀法之中,有劈、扎、斩、撩、砍……等十数种,然而在押运途中,每时每刻都在行走,根本无法停下练习每一种。考虑到场之上,大开大合,许多刀法很少用到,因此胡友德让雷少轩每日只练劈、扎、斩、撩.....等基本动作。 雷少轩上路时就知道,流放苦海,大抵有去无回,埋骨他乡。然而当他第一次将木刀拿在手里时,心里隐约升腾起一种冥冥中的召唤,一丝丝希望在心头升起。尽管绝望的感觉依然让他感到迷茫,浑沌的脑海里却第一次看到一丝亮光,照亮了前路。甚至到了晚上,抱着木刀,他第一次睡得踏实,仿佛抱着希望和力量。 劈、扎、斩、撩、砍......雷少轩不停地重复着同样的动作。 开始时,大多数囚犯只将其看作热闹,那个大胡子还嘲笑着:“临死前,还玩什么花样?” 慢慢地,关注的人少了。前路路漫漫,每日重复几件事:睡觉,走路,吃饭。每个人疲惫不堪,哪里还顾得上别人? 每到一个歇脚的地方,大多数囚犯躺下便睡,一动不动。尽管累极了,胡友德依然让雷少轩坚持站一个时辰马步,才可以休息。 有了目标,雷少轩慢慢地感受到了生命的意义,同时后悔当初外公让他习武时,自己没有好好学习。 “练武不练功,到老一场空。除了练习刀法之外,你还需练内功。” 看着雷少轩学武兴致很高,胡友德道趁热打铁。 “公孙将军喜习武功,府中曾收藏有不少秘籍,可惜大多已被抄家没入公库中。你母亲精明,偷偷留下了这本《天罡周天秘经》” 胡友德掏出一本书,递给雷少轩。 书中开篇铭记:“人有五脏六腑,视如周天之秘,对应周天星辰。周天之道,无穷尽也,是故,练功无穷尽也。” 雷少轩看得莫名其妙,不明所以,看向胡友德。 胡友德苦笑道:“少爷,我士卒出身,并不会内功。此经乃府中秘传,我哪里有资格习之?内功,也只有门派或家族才有传承。此行人中,大概只有马巡尉才会。夫人临行有言,此内功中正平和,你可自行练习,倒是不怕练坏了,大概你母亲也是没有办法才这么说。此书曾是公孙将军珍藏,应该很珍贵,不可轻易示人。” 雷少轩看了半天,无从着手,直接来找马少腾。 “你竟然如此轻易让人参阅秘籍?”马少腾紧盯着雷少轩。 “能习之,才叫秘籍;不可习之,只不过是废书一本而已。”雷少轩心里颇有些不以为然。 “也就是你不知道秘籍之珍贵,难怪如此说!此秘籍虽然不算高深,但也是不可多得,对我亦有参详的价值,我不白看你的,我会教你入门,之后你便可自行练习。” “此外,我看你练刀虽苦,却不得要领。你练的乃是军中刀法,大开大合,有去无回,虽然深得军中刀法精髓,但是练法却根本错了。” 马少腾接着说道:“战场对决,虽说狭路相逢勇者胜,对决之时,需要一往无前之势;但是你尚未成年,气力不足,首要的不是杀敌,而是自保;因此此番练刀,绝不可将刀势用尽,需留三分余力,随时躲闪游走。” 马少腾压低声音:“战场之上,混战之时,每个人只想防住身边的人,你小范围游走,他们自然无暇追你;你主要的目的是躲闪活命,不是杀敌。对刀之时,最好一触即走,不可恋战。要知道你气力小,哪怕刀法再好,要想杀死敌人,殊为不易,一旦被缠上,必死无疑。” 马少腾又对胡友德道:“你军中出身,不懂死囚营规矩。军中对敌,自有袍泽照应,只管杀敌;死囚只顾自己,无人照应于你。因此需留余地随时游走才是正道,此乃生存之道。所以你教刀法,还需教身法。此去边关,如果一路顺利,只需行走数月便可抵达。短短数月时光,刀法是练不出什么的,因此一路之上将刀法练熟练即可,多练游走之法,先活下来,再慢慢练好刀法。” 胡友德恍然大悟,道:“多谢将军指点。” 胡友德在士卒中算是精兵、老油条,哪里还不明白马少腾的意思,雷少轩也明白了。 从此,雷少轩更加刻苦,每天挥刀数千次;歇息时,不再练习马步,只练习步伐和内功。 胡友德悄悄地灌输战场上偷奸耍滑的对敌技巧。如何躲闪,用己方人挡住敌方;如何陷己方人于敌方,保存自己……。 军中搏杀,自有军纪约束。军令如山,每个人只是团队一部分,想躲闪逃命,逃不过军法处置;往往明知道必死,也绝不可后退,绝不可临阵退缩、避战,陷友不顾,否则督战队也不是吃素的,最终必死无疑。 死囚作战却不同,无人约束其战斗,每个人只顾自己活下来。 作为曾经的军人,教授这些阴损招数,胡友德有时都觉得羞愧;但是只要少爷能活下来,这些都是值得的,雷少轩原本无辜,理应活下去。只要能让雷少轩活下去,哪怕再让人深恶痛绝的招数,胡友德都详细教给雷少轩。 雷少轩可没有这些顾虑,如今雷少轩只有一个念头:活下去。 想起母亲那悲痛欲绝的眼神和妹妹那怯怯的声音,雷少轩心如刀绞,发誓要摧毁一切挡住自己活命的障碍。 杀!雷少轩狠狠地挥刀往空中劈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