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章 杀
白武问道:“船上还剩有多少给养和装备?” “十艘飞云大船还剩五天粮食,二十艘海沧船剩有三天口粮,稍小的飞龙舟因为日夜进行战备巡航,消耗极大,至多还剩两天口粮。总体来说,如果将粮食统一管理,节省一些,勉强支撑五天;所有战舰都处于常年战备状态,所有大小五十四艘战船上,刀qiāng弓箭充足,足够打一场决战。” 白武听罢,愤恨不已道:“霸湖以下沿岸水师所属基地港口尽毁,等消息传回兵部,再由朝廷大规模组织运粮,补充给养,没有十天半个月哪能完成?我军已经无法坐等十天。” 白武半晌叹道:“十天半月的时间,已经足够北魏军渡过衡河,攻占衡河南岸战略要地。北魏步兵实力雄厚,一旦在南岸站稳脚跟,势必会迅速清剿我军岸上部队,我水师再想反击夺回南岸国土,基本上是不可能了,天亡我南越啊!” 在场官兵漠然无语。 如果没有洪灾,水师可以随时上岸,随意征粮,无论如何,岸上地方官员都能挤出粮食,让水师支撑十天半月,可如今洪水滔天,百姓流离失所,上哪去征粮?东部水师十几万人的给养,可不是小数目。 一场洪水,等于断了东部水师后路,让南越东部国门洞开。 杨师脸色微白,阴冷的天气,让他声音微微发抖:“清江沿岸能停靠战舰最近的大港口为铁浦港,需要五天路程,我军应该立即后撤到铁浦港补充给养后迅速赶回。” 白武摇摇头。 铁浦港虽然算是一个大港口,然而本身左右也不过是一个城镇,没有能力给所有战舰补足给养,因此,就算补充给养后返回,也只能是小部分战船返回。 “不后撤,原地等朝廷的给养必定饿死;后撤,不战而逃却也是死罪!朝廷可不管你什么理由。”白武心里一阵心悸。 “王雄!”白武厉声喝道。 “在!”旁边,水师副指挥使王雄大声应道。 “留下三艘战船五千人和五天口粮,你率领其余水师沿清江一路撤回,视补充给养情况尽快赶回,补充一艘返回一艘。切记,如今衡河上没有守军,情况万分危急。” “大帅,你呢?”王雄一怔道。 “你们谁都可以后撤,我身为主帅,看守国门,一箭未发,一敌未杀,便率军离开前线,要么视为不战而逃,是死罪,要么视为图谋不轨,有zàofǎn的嫌疑。我不能离开衡河。” “可这都是洪水冲毁基地造成的……” “不要说了,身为守国门的主帅,国门洞开,我罪莫大焉!也只有战死国门前。”白武打断王雄的话,“快走,否则你们剩余给养不够后撤的所用,补充给养后,尽快赶回!” “大帅,我军来回最快也得十天,你们只有五天给养,如何支撑?”杨师担心道。 “我不相信霸湖大坝会无缘无故溃坝,必定是北魏敌军搞的鬼。前段时间,那兰、平江粮仓被毁一事十分可疑,虽然兵部和地方传来的情报都说是太平军所为,我却不相信太平军有如此能力!我要领军一路往霸湖方向探查。”白武沉声道。 白武直直盯着杨师问道:“你怎么看此事?” 杨师也面露疑惑道:“那兰、平江粮仓被毁后,所留下的痕迹十分干净,确实不像匪寇倒像是军队所为!粮仓被毁后,朝廷派人随彻查此事,却拖延推诿,不了了之。不过兵部有情报表明,确实曾有一支身份可疑的两千人左右的队伍,向霸湖一带移动,难道溃坝是他们所为?” “两千人左右的队伍?人数确定吗?” “十分确定!因为有多个目击人证,而且探子根据他们一路挖灶做饭留下的一些痕迹,反复确定了锅的大小和灶的数目确定的人数。” 仅凭目击可能有误,吃饭的人数总不会有假,多重迹象印证,情报的可靠性就相当有把握了。 杨师补充道:“这支队伍最终莫名其妙消失在霸湖一带,如今想来十分可疑。” 杨师解释道:“粮仓被毁,朝廷十分震惊,各方吵成一片,相互推诿,反而没人派人印证和围剿这支队伍。” 白武闻言,脸微红。 让敌军渡河潜入敌后,水师无疑是有责任的,为了推卸责任,白武自己没少上奏说是太平军所谓,而不是敌军已经渡河,以至于朝廷对这支队伍没有足够重视。 太平军匪寇存在多年,所有人都认为,土匪无非是抢粮掠人,能掀起什么风浪? 土匪会毁坝吗?绝不可能! 溃坝毁掉百姓所有,土匪还抢什么呀? 如果溃坝是人为的,唯一的可能是北魏军所为! 白武的心里忽然莫名地升腾起一股透骨的寒气,如果溃坝是北魏军潜入所为,那这件事的后果就太可怕了! 这意味着北魏做好了一切准备,只等溃坝渡河。 “杨长史,你即刻上奏朝廷,言明溃坝有可能是人为,必须即刻动员洪区外部队做好堵截北魏军的准备,并迅速在清江沿岸港口为水师组织战备给养,让水师快速补充给养返回。”白武正色道。 “我即刻率领五千人前往霸湖,无论是太平军还是敌军,我都要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白武恶狠狠道。 “要不要多留点给养给你们?五天的给养,你们如何生存?如今衡河南岸处处洪水,五千人的给养,地方官员可没有办法迅速补充。” “我军全部便装,冒充太平军,一路前行,沿途就地自行补充!”白武冷厉道。 闻言,众人心里不寒而栗。 所谓就地补给,无非就地抢劫夺粮,否则又何必冒充太平军?可是百姓本已流离失所,手里多半就剩一些粮食,被抢后,还能活吗? 北魏毒刺部队冒充太平军,攻打阳城,毁粮仓,掘堤溃坝,如此大规模的军事行动,总有一天会真相大白,毕竟太平军没有如此战力,而且毒刺部队行军多半是昼伏夜行,还有明面上假扮南越军的队伍掩护,这都是太平军做不到的,种种迹象根本无法完全掩盖。 然而,如今南越五千精锐的水师也要冒充太平军,那么背后真相就将再也无法弄清楚了,因为南越官方自己就不得不竭力掩盖到底是谁冒充太平军的事实。水师冒充太平军劫掠百姓的行为,性质上并不比攻打阳城、毁粮仓的行为恶劣,因为北魏军所为是军事行动,是打仗,南越水师是强盗! 因此,南越朝廷将不能再彻查到底是谁冒充太平军,以免将水师冒充太平军劫掠百姓的丑闻暴露出来。 水师冒充太平军劫掠百姓,以充军资的行为,造成后果之恶略,影响之深远,是白武致死都没有想到的,无形中也将雷少轩解脱出来。 不过,假冒的五千精锐太平军过境,无形中也让太平军声名大振,风头一时无二。 七月为衡河雨季,阴雨连绵,昼夜不停,不时伴随着雷电狂风。 霸湖溃坝已经好多天,水位下降殆尽,露出了狰狞的伤口般湖底,连绵山谷间,山洪不停地往湖底咆哮倾注,如今的霸湖,更像一条激流奔腾的大河。 雷少轩漠然无语,任由风雨吹刮在脸上,心里有些彷徨惶恐,望着远处霸湖大坝下迷迷蒙蒙的风雨心悸不已。 霸湖大坝下一望无际的田野,如今都泡在水中,七月稻谷将熟的金黄,变为了浑浊的透亮,那是水淹没了稻田,透亮中还有稀疏的绿,那不过是田埂的野草,或者是露头的树梢。 迷茫的雨雾,挡住了雷少轩的视线,却无法遮挡堪比金丹的神念,雷少轩的心就如雨雾般迷茫,心里的痛苦也如神念般清晰。 雷少轩无疑对杀戮极为厌恶,对浊世的不公和苦难极为愤慨,然而,雷少轩自己所造的杀孽堪称空前绝后,这不由让他感到心悸彷徨。 风雨声中,雷少轩身后,一万名将士们静静站在雨中等待,如雕塑般不动。漆黑的黎明夜色里,瓢泼大雨冲刷在北魏军士的衣甲和兵刃之上,发出无数嘈杂而响亮的声音。 瓢泼大雨,冲刷到人的脸上,让人几乎眼睛都睁不开。 雷少轩叹了一口气,转身面对队伍,肃立! “弟兄们,我军孤军深入,毁那兰粮仓,毁平江粮仓,毁霸湖大堤,水淹水师,毁掉南越水师基地,毁掉衡河天险,让我南征大军渡河,功莫大焉!此时,我军已经圆满完成了战略任务,身为主将,我感谢你们!魏王感谢你们!北魏朝廷感谢你们!”雷少轩吼道! 雷少轩的声音附在神念上,清晰地透过风雨,传入每个人的耳朵里。 “喝!喝!喝!”队伍瞬间人人握拳捶胸,爆发出整齐的怒吼,声震长空。 阵前的校尉们皆面露微笑! “大军即将渡河,我们要离开这里与他们会合,身为孤军,身处险地,我们要如何才能与他们会合,安全地离开这里?” “杀!杀!杀!”校尉们领着士兵吼道,声音炸开,热血沸腾。 “出发!”雷少轩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