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刘元甫的等待
这一日，到了入夜时分，整个武汉紧张的气氛，不但没有缓解，反倒越来越凝重了。 晚间亥时，湖北提督，兼湖北新军第八镇统制张彪，率领手下一支嫡系精锐部队连夜进驻湖广总督府，将湖广总督府团团守护起来，如临大敌。 这个颇为反常的举动，让整个武昌城绷紧的气氛达到了顶点。 而没过多久，这个消息就传进了刘元府府中。 消息传来的时候，刘元甫正在和手下议事。 刘府的那个花厅之内，聚集了许多人，除了刘元甫的三个儿子之外，还有以徐定坤为首的哥老会各个坐堂大爷，以及各个堂口的红旗巡风等骨干头目，满满当当足有五六十人，人人神情肃穆，面露忧色。 谁也没想到，就在临近起事的前几日，共进会的那个据点居然会暴露了，如今全城都在搜捕那些革命党人，连带着他们整个哥老会也是人心惶惶。 “如今可以确认的是，孙武受伤后已经进入同仁医院治伤，有施密特医生在，他的身份不会暴露，蒋翊武也顺利逃脱了，在会中兄弟掩护下，去往新沟暂避风头，邓玉麟，张振武也没事，只是刘复基、彭楚藩、杨洪胜三人，还有刘公之弟刘同，却先后被捉，当时就押送到了湖广总督府，据我们安插在总督府中的兄弟所说，应该都已经被直接处斩了。” 刘元甫的长子刘匡明，正语声低沉地向所有人介绍着此时的情况。 然后新的消息又传来了。 瑞澄星夜调张彪入卫总督府。 坐在花厅正中央的刘元甫，听到这件事情时，浓黑的双眉猛然一皱，原本严肃的脸色更是沉郁了几分。 “父亲，瑞澄突然调动张彪的人马，是不是准备对我们刘家下手啊？” 旁边的长子刘匡明小心翼翼地问道。 他这个猜测不是没有道理的，湖北提督张彪，这位张之洞贴身护卫出身，由张之洞一手培养出来的猛将，虽是汉人，但对于满清朝廷却异常忠诚，而他手下的那支嫡系军队是最难渗透的部队，也是目前新军中战力最强的军队，此时突然有异动，难免不让人心中惴惴。 厅中许多人的脸色顿时为之一变。 “如果瑞澄真想动我刘元甫，只会下令给张彪，让他挑选可靠精锐，暗中出动，以雷霆万钧之势突击我们刘家，一举将我刘家满门擒拿，那会如现在般兴师动众，搞得满城皆知。” 刘元甫淡淡地摇了摇头道： “瑞澄现在还不敢动我们刘家的，动了刘家就是动了整个哥老会，那两湖之地就要大乱了，他们最聪明的做法，就是集中人手对付那些革命党人，只要没了革命党，光靠我们哥老会，是成不了事的。” 刘元甫这番镇定自若的话语，让大家担忧的心情稍稍平复了一些。 在原慈面前向来表现地唯唯诺诺的刘元甫，此时两湖大豪的风采却展露无疑。 只是刘元甫自己的心中，却是暗自叹了一口气。 不知道那是不是瑞澄的主意，但不得不说，调张彪护卫总督府，这是目前武汉这种局面下，最为稳妥巧妙的一记落子。 只要守住了湖广总督府这根本要地，不管外面怎么闹，都翻不了天。 看来这次起事的筹划，又要竹篮打水一场空了，满清明明已经眼看只有一口气了，似乎随手轻轻一推，就能让这个王朝崩塌，可想让它咽下这最后一口气，怎么就这么难呢？ 不知为何，此时刘元甫突然想起，前几天老三刘匡义据说是小爷叔让他转告的一句话。 “在我将那两个妖人除掉之前，你们最好不要动手！” 当时刘元甫正好有事，听到后也没有特别在意，此时回想起来，小爷叔的这句话中，似乎隐藏着极大的玄机啊…… 只是小爷叔离府一日，怎么还不回来呢。 按小玉那丫头所说，小爷叔早上离府时，说是要去除妖，俄租界中发生的事情，如今刘元甫已经知道详细经过了，那位闯入俄国领事馆的少年，肯定是小爷叔无疑，只是他和那妖蛇一起失踪后，又去了哪里呢？ 虽然对原慈有很大的信心，但此时刘元甫内心深处，不免也有些忧虑起来。 “现在那些革命党，准备怎么做？” 刘元甫暂时压下心中的担忧，继续问负责和革命党人联系的刘匡义道。 “按照邓玉麟传来的意思，他们想今夜十二点就直接发动起义。” 刘匡明回答道，然后犹豫了一下，又问道： “如果他们真的起事了，我们该怎么做？” 刘元甫凝眉想了一下，接着断然道： “今日全城戒严，四门紧闭，他们就算有心，也联络不起来分散各军中的兄弟，我料他们今夜必定动弹不得。” “明早你给他们带句话，就说如果相信我刘元甫的话，这次起事，让他们再等等！” 再等等？ 刘匡明疑惑地望了他父亲一眼。 父亲不是一直主张当断不断必受其乱的么，嘲笑那些革命党人太过优柔寡断，这次事到临头，怎么反倒又要观望一下了。 刘元甫没有解释，因为有些玄妙的东西，他也是似懂非懂，但在这个时候，他却选择了相信原慈。 这天夜里，果然如刘元甫所预料的，武昌城中一片安静，什么事都没发生，看来那些革命党终究未能按计划发动起义。 然后第二天一大早，刘匡明就被刘元甫打发去联络那些革命党人了。 而他自己，则泡了一壶茶，独自一人静静地坐在花厅中等待。 可惜，从清晨开始，到日上中天，再到夕阳西下，夜幕降临，其间明小玉不知进来帮他换了多少道茶水，刘元甫最终也没能等待他想等的人回来。 就算是以他的心志，当东方天际的明月升起之时，终于渐渐也有些坐不住了，心中的担忧，开始变成焦急。 小爷叔，你到底去了哪里？ 而到了这一日的晚上七时，一切该发生的，终于发生了。 武昌城内，一声枪响，整个神州大地，为之地动山摇。 神州子民积压了多年的怒火，对满清政府的失望，对中华气运沉沦的痛苦，对外邦侵略的仇恨，在这一刻，在武汉三镇这片土地上，终于集中爆发了，并朝着整个神州大地迅速蔓延。 辛亥革命，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