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六十三章 反噬

    不得不说，审配确实是个狠人，而且狠的还不是一点点，简直可称之为狼灭。但同样，袁绍的魄力和对其的信任也同样令人惊叹。

    虽说现如今审配准备的杀招成功了，赵军局面扭转，一阵大好，可是在此之前的局面是如何？

    赵军完全呈溃败之势，被楚军按在地上摩擦，折损兵力不下数万，前锋损伤殆尽。可以说已经在崩溃的边缘，虽然因袁绍的原因不至于会立即溃败，但也距离不远。孙坚能够保证，只要再给他一定时间，最多不超过半个时辰，此战赵军的溃败就绝对不可避免，就是审配有再强的后手也无法挽回。

    前军一上来便被压着打，接近溃败，可能造成的结果是如何稍微懂点兵法的人都清楚。弄不好就会由小及大变成一场大的溃败，蔓延全军，直接稀里糊涂的输掉整场战斗。

    这完全是一场豪赌，弄不好一开始就会直接输掉整场。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审配的心大，袁绍的心更大。审配好歹对于自己的布局指挥有信心和了解，对于孙坚的性格性情研究颇多，心中有数。而作为君主，对于兵法并不算精通的袁绍，却是两眼一抹黑，能看到的只有劣势、败势，唯一能让他坚持不动摇的，只是对于审配的信心。

    让审配拥有独断专行、先斩后奏之权，将整场战斗全权交由审配，即使局势再坏也不催促逼迫审配只言片语。此时的袁绍雄主之风一览无遗，其气魄之惊人、意志之强大傲视群雄，绝不愧于其天下楷模之称。

    审配在看到自己的布置完成之后，满脸欣喜之色。千般辛苦、万般算计，付出了诸多士卒的性命，就是为了此局。动用了许多手段才完成的玄武阵，只是基础，这仅能保证己方有一定的自保能力。要想取胜，还需从楚军下手，引诱对方深入，逼迫对方和自己展开混战以拉低战损，同时还可割裂楚军，占据有利态势，这就是审配所谋算的。

    在欣喜过后，审配第一时间回头看向一直站在他身后，满脸威严和决绝的袁绍。此战他行此冒险之策，不是没有人阻止。相反，劝谏的人不可胜数，递给袁绍面前谏书堆积如山。但袁绍却丝毫都没有理会、没有一句质问理会，在当初给予他统管生杀之权之后就不曾向他下过一道命令。

    这是多大的信任，审配心中自然有数。自战斗开始起，袁绍就立于自己身后，任由自己施为，一道不满指责的目光都不曾有，一句建议命令乃至暗示都没有说。即使之前那般局势，袁术目光之中也没有一丝动摇，只是平静的让自己放开一切进行决断。

    在他回首之时，迎着他的是袁绍那依旧满是信任的眼神，没有惊讶也没有狂喜，有的只是一如既往地坚定和信任。嘴角噙笑，眼中满是赞叹之色。

    看到袁绍的目光，审配只觉得心潮澎湃，一番心血终究没有让自己的主公失望，就是战死当场审配也觉得值了。

    骤然，胸口和大脑同时一阵剧痛，仿佛万箭穿心一般，即使意志坚定如审配一时间都没能忍住，眉头微皱，额头上瞬间覆盖了一层冷汗。

    袁绍看到审配的面色不对，连忙出声问道：“正南，怎么了？”

    用坚定的意志强压住这股难以忍受的剧痛，审配若无其事的偷偷抹掉额头的虚汗，平静道：“陛下，无妨。臣就是在考虑之后该如何对付孙坚军的问题。”

    随后对袁绍自信一笑，转身背对着袁绍，低下了头。强忍着不让身体出现颤抖，隐藏的面容再也支撑不住的狰狞了起来，口中无声的嘶吼着。

    袁绍眼中闪过一丝不解，不过审配的掩饰太过迅速，他并没有察觉。静静地望着审配的背影，不知为何，袁绍忽然觉得其身形佝偻了几分。

    错觉吗？

    反噬，如之前荀谌一般的反噬，但是强度要远超前者。

    此战，为了取胜，审配等人根本就是用命去拼，不仅是麾下士卒的性命，也包括他们自己的生命。

    尽管知道此战希望渺茫，尽管明白袁术已经给他们准备了另一条路，他们最好的选择就是认输或者放水，尽量的减少损耗以为袁绍将来留作后备。但是，审配等人依然选择了拼命，因为这是他们的主公、他们的陛下，袁绍的选择。

    主辱臣死，既然袁绍选择了和袁术一决雌雄，他们就会无条件支持，因为袁绍是他们的主公，也因为袁绍对于他们的信任。

    或许在外人看来，这极其的不理智，没有意义。但这就是他们的决定，为了袁绍的一口气、一份执念，他们愿意以命相搏。

    一旁，荀谌和逢纪皆是同样背对着袁绍，一脸担忧的看着审配。

    袁绍对于军阵精神天赋并没有很深的了解，而他们不同。审配早在一开始就没想过能够蒙骗住他们，因此早已将真相告知，并叮嘱他们不要将此事告于袁绍，以免动摇袁绍的意志。同样，审配也不想此战战败。虽然明白此战无论是胜是败，这天下都必然会归于袁术，此战的成败于大局而言影响不大。但审配也想为袁绍争一口气。

    在玄武战阵的基础之上叠加军阵，这已经不能用难度来表示了，因为这根本非人力能为，即使是周瑜也做不到这一点。审配能够完成现在的这一切，除了在战车上做了不少布置之外，他本身的精神天赋也起了很大的作用。

    尽管审配的精神天赋很强，但一个能够笼罩数十万大军、威力巨大的军阵，又岂是他一个人能够做到的？如此大的范围，就是贾诩、荀彧等人都无法做到。

    为了催动足以笼罩整个战场的精神天赋，审配不仅借助了某人的力量，还完全透支了自己的精神力，并燃烧了其大半的生命力。虽然表面上看不出来什么，只是面色苍白了一些，但若是华佗、张仲景等精通医术之人在此就会发现，原本还算健壮的审配此时体内的生机已经流失了大半，仿佛瞬间苍老了二十余岁，身体状况比之六七十岁的老人还要破败不堪。

    强忍住内心的悲痛，荀谌来到审配身旁，面带微笑的低声道：“怎么样？还撑得住吗？”

    “没事。”审配语气忍不住的颤抖，牙关紧咬，嘴角已经有血丝浮现：“此战取胜之前，我绝不会倒下！”

    荀谌闻言默然，只是轻轻的从袖中拿出一方手帕递给审配，并没有出言劝阻。

    他能感受到审配现在的状态，若不是用坚定的信念强撑着，身旁的这个人绝对会瞬间倒地昏迷，而且起码一月时间都不会有任何意识。

    精神反噬的威力他最为清楚，之前不过是轻微透支的他都已经那般痛苦了，更遑论此时的审配。

    审配现在身上绝对是一丝力气也无，能够站着都是靠着强大的意志支撑着。荀谌毫不怀疑，自己只要轻轻一推，审配就会直接倒地。

    作为审配的好友，他有一万个理由去阻止现在这个状态的审配继续指挥。但是他没办法说服自己，更没有办法去说服此时的审配。

    颤抖着接过手帕，将嘴角的血丝擦拭干净，审配看着荀谌微微一笑。

    他是此战统帅、三军支柱，即使体内千刀万剐，面色也不能有丝毫的痛楚，更不能让麾下将士发现他的虚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