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玄幻小说 - 草莽年代在线阅读 - 第十八章 天生劳碌命

第十八章 天生劳碌命

    李亚东撂摊儿了,然后蔡小惠家乱套了,想吃京城烤鸭的人民群众要造反了。

    不管是在那个年代,敢跟人民意志作对的,基本都没好果子吃,而且这年头的社会等级自上而下为:工、农、商……

    农民就是二大爷,你去把你二大爷吃到嘴边的肉呼到地上试试?

    第一天的时候倒还好,大家以为东家有喜什么的,虽然有些扫兴,但体谅一下也就算了,谁家还没个应急事儿?

    可第二天过来一看,还是没开张,一打听后才知道,原来做烤鸭的那小子撂摊子了,人民群众顿时不乐意了。

    把首都的美食带到镇上,让人民群众都能尝上一口首都的滋味,这是一件多么具有崇高意义的伟大事业?咋能顾小家舍大家,说不干就不干了呢?这样的人就应该抓起来批斗!

    蔡小惠和张春喜实在顶不住压力,尝试着自己烤了一炉,好吧,人民群众一吃到嘴里——“呸!这啥玩意儿!”

    “小东,你就行行好吧,赶紧救救场,我小姨她家门口现在成日有几十号人堵着,就差没有冲进去拆房子了!”

    日上三竿,李亚东悠哉悠哉的躺在屋檐底下的凉床上,手里端着一只黑不溜秋的、也不知从哪里摸出来的小茶壶,里面沏着山上采来的野山茶,时不时的嘬上两口,日子过得好不惬意,对于一旁愁眉苦脸的张春喜爱理不理。

    “东哥,我的亲哥嘞,你就算真不能干了,好歹抽出一天时间过去把我俩教教会啊,这样半吊子挂在那里,烤出来的鸭子狗都不吃,算怎么一回事嘛!”

    李亚东没好气的瞥了他一眼,都跟他说了不要着急不要着急,大伙儿有点情绪是正常的,不过这种情绪注定持续不了几天,忍忍也就过去了,可他就是不听呀。

    而且李亚东很怀疑情况是否有他说的那么剑拔弩张。

    “你要再赖在这里不走,茶叶蛋的买卖也要黄了,嫌钱挣得太多?”

    “那不能够!”

    张春喜最终还是三步一回头的走了,就像李亚东说的一样,烤鸭的事情已经没指望了,要是再耽搁了茶叶蛋的买卖,他就直接被打回原形了。

    这两天李亚东差点没被他跟三嫂刘金菊俩人给烦死,烤鸭的事情显然没撤,三嫂那边最后用二十块钱给打发了,想必她也不会让自己丈夫知道,不然肯定还得送回来。

    “投资所得”和“伸手白拿”完全是两个概念,往往越是亲近的人,越不会向你伸手要东西。

    李亚东稍稍抬头,刚好看见四姐李冬梅拿着把笤帚从门口走出,赶紧一个挺身坐了起来,小声问道:“姐,你说我是不是得上县里一趟,去找大哥谈谈?”

    “这个……”李冬梅歪着脑袋琢磨了一会儿后,回道:“还是别去了,大哥正在气头上,你去了也是添堵,我看也没什么,他跟二姐吵架也不是头一次了,过些时日消消气也就好了。”

    李亚东将这番话在脑子里捋了捋,发现还是蛮有道理的,不然怎么叫作旁观者清当局者迷呢?

    他就是因为太过自责,总觉得矛盾是因他而起,一心想着怎么去解决,从而忽视了最本质的东西——他们可是一家人。

    就好像两口子床头打架床尾和,一家人哪有揉不碎的疙瘩?老李家虽然家徒四壁啥都没有,但也有一种多少富贵人家想都想不来的东西,那就是团结。

    这辈子虽然许多事情渐渐出现了偏差,但李亚东心知肚明,老李家的这种团结意识是坚不可摧的,“家”这个概念在老李家人心中,那永远都是排在首位的。

    “姐,你啥时候变得这么聪明了?”李亚东感觉有些诧异,这还是他那个极没主见、遇事就爱撒猫尿的四姐吗?

    “死小东,讨打是吧!”

    李冬梅恼羞成怒,操起笤帚撵着李亚东满院子跑。

    姐弟俩打闹了一会儿后,李亚东感觉心情好了不少,跑到村子里溜达了一圈,正好碰上大田叔赶着牛车准备去乡里,于是一溜烟的跑回家,跟他娘知会了一声,“娘,我跟大田叔去乡里了。”

    “咋又突然想起来去乡里?”胡秀英正在厨房里腌制一条大草鱼,探出脑袋来问道。

    昨天村里小枫子家干鱼塘,儿子过去晃荡了一下,就把最大的一条草鱼给买回来了,足足十二斤,新鲜的哪里吃得完?所以她只好把余下的给腌起来,准备晒干后做成咸鱼干,吃的时候蒸一下就好了,不过儿子说他爱吃煎的,就是老费油了,胡秀英有点舍不得。

    “去乡里找人换点肉票,割点五花肉回来,晚上吃包面。”李亚东就权当他娘已经同意了,撂下一句话后,人就没影了。

    他这个乖宝宝做的太久了,在某些事情上他决定任性一把,譬如给长期营养不良的母亲和姐姐补补身子。

    他藏的那些钱只拿出了一半给他娘,剩下的一半还在床底下的夜壶里,不是不愿给,而是不能给。以他娘的性子给了就压箱底了,再想拿出来可就难了。

    “哎呀,小东,别跑啊,咋又要去割肉呢,家里的鱼肉不是还没吃完吗……”胡秀英赶紧追了出去,可门外头哪里还有人?

    “这孩子……”

    李冬梅正坐在小板凳上搓衣服,看见她娘这副模样不禁有些乐了,眨巴着大眼睛问道:“娘,晚上吃包面?”

    说实话她也挺馋的,包面这种东西平常过年都不见得能吃到,她都快忘记是啥味的了。

    “吃吃吃,就知道吃,不要钱是咋的!”胡秀英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这两个败家玩意儿,简直气死她了。

    李冬梅知道他娘不是真生气,而是舍不得钱,笑嘻嘻的说道:“娘,你别生气嘛,现在不是有钱了吗,那不吃吃喝喝的还能干啥?”

    她这话不说还好,一脱口后,胡秀英直接赏了她一颗红烧板栗。

    “你个死丫头,长点心吧!小东上学来来回回的路费不要钱?你也老大不小了,以前那是没指望,现在手头宽裕点了,我不得寻思着给你置办点嫁妆?你以为两百来块钱有多精花是咋的?”

    “娘,你提这个干嘛……”李冬梅的脸上瞬间变得红通通的,娇嗔道。

    胡秀英大概知道女儿脸皮薄,倒没在这件事情上继续唠叨,踮起脚尖眺望着村口,幽幽的叹了口气,“你说小东会不会养成好吃懒做的毛病?”

    这两天儿子着家后的情况她可全都看在眼里,整天没个正行,只要屁股下面有块东西就是一躺,没事还爱来厨房凑个热闹,一会儿这个菜里盐要放多点,一会儿那个菜里要放大蒜才好吃,口味变刁了不少。

    这不,现在成日就琢磨着怎么弄点好吃的,又是鱼又是肉的,这让她实在有些担心。

    “娘,要我说年轻的小伙子就不该让他闲着,要不让他到地里干活去?”李冬梅建议道,她知道弟弟早就想替家里分担家务了。

    “可眼下地里也没啥活啊,毛豆才刚收完,田里的秧苗也才插下,能干啥?”

    李冬梅一愣,是啊,要不然她能大上午的坐在这里洗衣服?她张了张嘴,刚想说点什么,可话到嘴边又给吞了回去。

    李亚东直到半下午的时候才回来,去乡里的路程实在有些远,而且牛车又慢,晃晃悠悠的,屁股差点没颠成两瓣。到家时手里多了一绺五花肉,这可是他精挑细选的上好猪前胸,用来做红烧肉或是包包面最好不过了。

    胡秀英除了絮叨几句又有啥用呢?买都买回来了。

    李亚东的耳根子刚清净没多大会儿,村里来了几副生面孔,村长方驼子还亲自带着他们到处遛弯,指指点点的。

    “亚东哥,听说了吗,咱们村快要通电了!”张本旺家的三儿子张细毛从门口路过,瞅着李亚东正踮脚打量着,笑嘻嘻的告知道。

    “通电?”李亚东心头一喜,想起了上次去二姐家时,半路上遇见的事情。

    “可不是?”张细毛大概以为他还没搞懂,摆出一副知之甚详的模样说道:“就是拉电线,然后家里装灯泡子。方驼子正带着他们看地方呢,待会儿还要找人充劳动力,到山上砍直条树做电线杆子,我这不是怕被他们给逮住嘛,所以赶紧跑了,嘿嘿……”

    “跑?为什么要跑?难道你摸黑还没摸够?”李亚东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这家伙今年好像也有十八了,正是最有力气的时候,村里通电不愿出力,咋想的都不知道。

    “亚东哥,你是不知道,那活贼累了。”张细毛讪讪一笑,说完就准备走人。

    “诶细毛……别走啊,这可是为人为己的大好事,咱俩一块去呀……”

    张细毛最终还是没能逃脱被拉去当苦力的命运,是被李亚东硬拖去的。俩人由于踊跃报名、积极参与劳动,还被村长方驼子当成劳动模范表扬了老半天。

    夕阳西下,外面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胡秀英正往灶肚子里添柴火,烧了一大锅水,包面早就包好了,就等着儿子回来下锅。

    可等啊等,始终没听到外面传来动静,不由走出厨房,看到女儿正坐在门槛牙子发呆,问道:“你弟呢?”

    “喏。”李冬梅抬手指了一个方向。

    “哪儿?”胡秀英顺着她的手指一望,哪里看到儿子,就看到对面的一座山。

    “山上啊。”

    “这孩子,天都快黑了,没事跑山上去干嘛?”

    “砍树呗……”

    随即,李冬梅就把村里要通电的事情,告诉了在厨房里忙活了半下午的母亲。

    “哦。”胡秀英倒也没多说什么,知道这是好事,也赞成儿子去帮忙。

    可半个小时后,当李亚东拖着一身黄泥巴土、像从砖窑里爬出来的模样回到家时,她就感觉有些心疼了。

    “小东啊,村长说没说要干多久?”

    饭桌上,嘴里吃着香喷喷的包面,但胡秀英总感觉不是个滋味。

    李亚东倒是开心的很,忙着大快朵颐,腮帮子里塞得满满的,“竖完电线杆子还得拉电线,怎么的不要个七八天?”

    “七八天!”胡秀英忍不住的蹙了蹙眉,她虽然赞成儿子去帮忙,但实在没想到这活这么腌臜、这么累!

    要不知道她自己都舍不得让儿子去干重活呢。

    一碗包面最后怎么吃完的胡秀英都不知道,晚上临睡觉前,她来到儿子的房间。发现儿子还没睡后,于是说道:“你明天还做你那买卖去。”

    “啊?”李亚东原本正躺在床上哼着一首大概没人能听懂的歌,一听这话后,下巴差点没掉进脖子里。

    “早点歇着吧。”胡秀英也不解释什么,转身就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