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章 乐极生悲
一九八九年来得很平淡，这或许与李亚东身在英国有关系。远在异国他乡，不同的文化氛围麻痹了时间观念，算算日子，距离春节居然已经不远。 李亚东也将回国事宜提上日程。 黄德平不负所托，第一批路虎汽车的制造设备，现如今正静静地躺在香港四大船王之一——董氏家族的远洋货轮上，预计开年就能抵达海蓝。 此事办理起来也并非一帆风顺，若非李亚东以建立“路虎亚洲工厂”为由，属于正常的业务扩张范畴，受到英国法律保护。这批世界一流的汽车制造设备，想进入中国，几乎不太可能。 又花了一个多礼拜的时间，将索利哈尔工厂这边的紧急事务处理妥当，还前往伦敦中国驻英大使馆与冀超铸等人辞行后，李亚东在希思罗国际机场包下了一辆波音747，带着包含史蒂芬在内的二十七名设计师，以及黄德平招揽的一百三十二名汽车工程师，加上自己的团队，离开英国，飞往羊城白云机场。 …… “老板，海蓝是一座海岛对吧？” 飞机上，史蒂芬不停地打听着中国那边的情况，他与机舱里其他的一百多名英国人一样，这辈子从没有去过那个有着灿烂文明、奈何饱受战争摧残，听说现如今一贫如洗的古老东方国度，即便为了高薪厚禄咬着牙来了，但心里多多少少的还是有些小忐忑。 需要担心的事情太多，听说很多中国人连饭都吃不饱，别到时候他们有钱却买不到食物，那可就尴尬了。 还有，正所谓穷山恶水出刁民，他们都是异乡人，到了当地会不会被人欺负？ 他们可不可以获得咖啡和面包，这些不可或缺的生活物资？ 等等。 “放心吧，中国没你们想象得那么穷。”李亚东哪里不清楚他在想什么，笑呵呵的回道：“海蓝是一座海岛，而且风景丝毫不比你们英国的怀特岛差，只是尚待开发，很多地方还保持着比较自然的感觉。你们到了那边，生活配套设施早已安排好，我还从香港找了几名专业的西餐厨师，他们会照顾好你们的饮食。安全方面的事宜。就更不用担心，你要相信你的老板有这个能耐，足以搞定当地黑白两道。再说了，我们在那边也有专业的安保团队，他们会保障你们的安全。” “那就好。”史蒂芬呵呵一笑。 除了忐忑，他心里亦有些小兴奋，他有过两段失败的婚姻，主要原因还是出在他身上，因为他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工作狂，平时对家庭疏于照顾，而英国女人又很难伺候，不能很好的理解他。 他有个做摄影师的朋友，曾于五年前去过中国的京城，从他嘴里，史蒂芬对中国有了一个大概的印象。而他所叙说的很多事情中，中国女人，给史蒂芬留下了深刻印象。 听说在中国，男人根本不用担心女人会有外遇，因为中国女人把贞操看得比生命更重要。他朋友就给他讲过一件刊登于报纸上的真实事件：一名中国女人遭遇歹徒，为了不让对方得逞，竟咬舌自尽。 还有，听说中国男人只需要负责赚钱，家里的事情从来不需要理会。妻子会每天早起乖乖地做好早餐，然后晚上等你回来时，还会打好洗脚水，替你洗去一身的疲乏，在你上床之前，她们就会替你暖好被窝。 吵架——只要丈夫能够带回养家的钞票，那种事情是可能发生的。中国女人会把你当皇帝一样伺候起来。 在史蒂芬眼中，这样的女人，简直就是为他量身定做的有没有？ 而且，他也很喜欢中国女人，那种略带娇羞、蕴含东方古典韵味的面孔。 所以是的，他很希望能在中国，邂逅一个能够陪他白头到老的美丽姑娘。 …… 白云机场。 李亚东一行一百多号人，浩浩荡荡地从机场走出时，吸引了周围所有人的视线。 这个年代一名老外出现在中国街头，便是众人仰望的焦点，像这样一下子一百多名老外从身旁走过的场景，绝大多数人还是平生仅见，纷纷揣测这行人的身份。 街道旁边停着六辆大巴，以及两辆虎头奔，杰克早已在此等候多时。 他于两个礼拜前回到香港，李亚东告知了自己行程，他便特地过关赶过来，做好迎接事宜。 车队没有在羊城多做停留，趁着时间尚早，一路驶往徐闻。众人于当天下午三点一刻，成功转乘轮渡，抵达海蓝岛。 秀英码头。 这里依旧人流如织，自从海蓝建省后，这样的景象似乎就没停止过。 不过，今天的秀英码头有些不太一样。 四处彩旗飘扬，红绸悬空，上百名系有红领巾的小学生，排成两个小方阵、手捧鲜花。在他们旁边，还聚拢着数十位气度不凡的成年人。 李亚东随意扫视一眼，便发现了很多熟面孔。颜玮娴、邱俊杰、朱云富、胡生彪，还有海蓝省委的一众领导，居然连孔思清都在。 他们显然知道自己今天回岛，特地在此等候。 “孩子们，为祖国的功臣，以及我们远道而来外国友人们，献上鲜花吧。”孔思清笑着说道，旁边众人同样笑意盈盈。 他到底是个什么身份，李亚东现在都不清楚，但见他能直接与那位老人接触，不管级别如何，也容不得人不重视。 像他这样的人，如果来到地方上，恐怕连海蓝一把手，都得成为陪衬。 一群祖国未来的花朵们，纷纷上前，找到自己的目标，献上了手中的鲜花。 “诸位，感谢的话我就不说了，一切放在心里，晚上找个地方大家好好聚聚。”李亚东手里捧着一束鲜花，笑呵呵的说道。 “是我们应该感谢你啊！”孔思清上前几步，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小李同志，你这次做成了一件大事，对于祖国的发展，其作用难以估量！” “没那么夸张。”李亚东讪讪一笑，“对了，孔大哥，你能出现在这里，倒真令我十分意外。” “有什么好意外的，应该的。”孔思清笑着摆手，然后压低声音说道：“我这次可是代表首长而来，他老人家亲自发话，要我过来迎接，而且对于你给予了极高评价。” 听他这么一说，李亚东的态度瞬间端正起来，由衷道：“多谢首长关心，万幸没有辜负他的期望。” “当然没有，你做得很好。嗯……走吧，咱们车上说。” …… 孔思清此次前来，是带有使命的，他详细地询问了李亚东对于汽车产业的未来规划，看得出来，中央层面对他手里的两大品牌，非常重视。 当听闻李亚东决定在海蓝建造路虎亚洲工厂，并且决定以路虎作为基础，研发出一个适合中国国情的民族越野车品牌时，兴奋得直拍手。 “太好了！这个想法太妙了！”孔思清真想拿把凿子，把身旁这家伙的脑壳凿开看看，看里面到底装了啥，怎么就这么多的好点子呢？ “实不相瞒，小李同志，我原本听闻你有在海蓝生产路虎汽车的想法，还感觉很惊讶，因为听说路虎汽车一辆要几十万人民币，我们国家有几个人买得起啊，如今才知道，你早已计划好一切。嗯……这个研发民族越野车品牌的构想，真的是好。我相信首长知道后，肯定也会很高兴的。对了，你的这个民族越野车品牌，难道也放在海蓝生产？” “当然不是。”李亚东摇头，“这件事情我考虑很久，根据我国的地貌特征，越野车更适用于北方地区。所以，将来这个品牌的制造基地，肯定也得建设在北方，这样能更好的压缩成本。” “北方？”孔思清倏然眼前一亮，连声道：“京城就属于北方啊，你干脆在京城建厂得了。” “能批吗？”李亚东诧异，因为他知道京城那边有个BJ吉普，一个地区建两个越野车制造厂，未免有些冲突，只怕政府不会批准。 “那能一样吗？那玩意儿不是亲生的，还得仰人鼻息，对方给一点技术，咱们就接收一点，不给也只能干瞪眼。而你这个则是完全亲生的，怎么可能不批？”孔思清拍着胸脯说道：“放心吧，这件事情交给我，我来帮你交涉，保准给你弄一块又大又好的地皮。到时弄好了告诉你，你再过来把厂房和设备什么的弄起来，尽早把这个咱们亲生的越野车品牌整出来。” “那就谢谢孔大哥了。”李亚东呵呵笑道，要不怎么说政府有人好办事呢。 以孔思清的身份，他既然都拍胸口了，那这件事情一准没跑。 至于那个竞争对手BJ吉普，说实在话，李亚东压根没有放在眼里——一个技术残缺的品牌，怎么跟他掰手腕？ “对了，还有一个品牌，捷豹呢？”忽然想到什么，孔思清问。 “捷豹啊……”李亚东犹豫一下，不知道如何开口。他心知肚明，国家层面绝对不会赞同他出售捷豹。 想想就知道了，中国近些年千方百计的想从西方国家手中，得到更好的重工业技术，可始终没有大的收获。 现在中国终于有了两个国际一流的汽车品牌，怎么可能舍得卖？ 奈何，站在李亚东的层面讲，他必须得卖一个，因为不卖，他接下来就揭不开锅了。 收购捷豹和路虎品牌，掏空了他所有资金，还欠银行十三亿美金。目前手头上还剩下三亿多，可接下来砸钱的地方多了去，这三亿美金还不一定够用。 再说了，如果不卖，他拿什么还给银行？ 他想了想后，还是不打算把这个消息现在就告诉孔思清，笑着说，“捷豹品牌就先放一放，饭得一口一口的吃，咱们现在底子还太薄。孔大哥，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也是。一个个的来，先把路虎引进过来做强做大再说。”孔思清点头。 李亚东陪着笑脸，心里却在苦笑。他寻思着如果把捷豹卖给国家，中央方面舍不舍得出钱？ 一九八九年啊，这可绝对不是什么好年份。中国经济在这一年，遭遇了改革开放以来，最严重的“倒春寒”。 一句话可以形容八九年的中国经济——在凶险时求生机，于无声处听惊雷。 这一年，日后的远东集团董事长蒋锡锫，将自己投资一百八十万元的电缆厂，送给了集体，获得了一顶红帽子。 而日后被称为“汽车疯子”的李吉利，也在这年，选择“捐掉”自己的私营冰箱厂，去往鹏城读书深造。 基于这一时代背景，李亚东感觉自己的这个想法，既可笑，又无奈。 难呐…… 捷豹卖是必须得卖的，否则资金链就会断裂，但也不能就这样直接卖掉，那样只怕会与中央层面闹出不愉快。 不管那一方面的结果，都不是李亚东能够承受的。 所以此事，还得好好琢磨琢磨，想出一个折中之法……